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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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是因救你而落水,也是与你有关的。”即使太后皇帝仁善,可太子金贵之躯,就算善善是公主也比不得,难免会遭迁怒。先道明歉意,或许能让那二位贵人消消气。“你记着就是了。”
  善善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最听娘亲的话,连连点头答应下来,才被放走。
  她没去找其他小伙伴,而是绕到大门口,皇帝来时的马车早就已经让下人停好,善善问了一圈,可谁也不知皇帝行踪,她一路打听过去,直到太后住处门前,院子门口的下人见到是她,无半点阻拦,让她径直跑了进去。
  皇帝果然就在里面。
  他正在与太后说话,眼角余光瞥见有一个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便止住话,抬眸看去。与他的视线对上,小姑娘半点也不害羞,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边谌唇角微微翘起:“进来。”
  善善便跑了进来,在二人面前停下。她左右瞧瞧,太后与皇帝各占一遍,两人身边都有空位,不知该坐哪边才好。犹豫间,她的目光又与皇帝对上。
  边谌颔首,她便立刻坐了过去。
  她费劲地盘起脚,动作间摇摇晃晃,禁不住往旁边倒。皇帝伸出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背,稳稳当当把她扶住,等她坐稳后才收回去。
  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已洗得香香白白,脸颊还带着被热水沐浴过的粉嫩,太后笑眯眯地道:“善善,听说你钓上来两条大鱼?”
  善善立刻得意地昂起脑袋:“是呀!”
  总共就两条大鱼,全是她钓上来的,其他人谁也没有。除了她,便只有石头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不过她还记着娘亲的叮嘱,连忙说:“太后娘娘,皇上叔叔,对不起。”
  太后一愣,与皇帝对视一眼。
  边谌淡淡问:“为何道歉?”
  “因为太子哥哥落水了。”善善说:“回来的路上,他还被皇上您骂,太可怜了,可他是为了救我才掉进水里,是我为了钓鱼太不小心,才连累了太子哥哥。”
  边谌顿了顿:“朕何时骂他了?”
  “您说他莽撞,莽撞就是太粗鲁,不礼貌,不是在骂他吗?”
  “……”
  他低头,小姑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小脸上满是认真。
  边谌沉默半晌,“……是朕言重了。”
  善善想了想,又问:“那您想骂我吗?”
  “为何要骂你?”
  “因为我让太子哥哥落水了。”善善平日里就已经习惯面对他时的随意态度,在他面前也毫不设防,犹豫地说:“我已经向太子哥哥道过谢,太子哥哥也说没关系。可我娘说是我做错了事,我做了错事,那您骂我也是应该的。”
  “无妨。”边谌的大掌轻柔地抚过她的脑袋,“他既应你一声兄长,自然也会尽兄长之责。”
  善善看看他,又看看对面的太后娘娘。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含笑点头应下。
  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朕听说,你今日钓了两条大鱼?”皇帝转移话题。
  提起这个,善善可就有好多话能说了!
  她昂起脑袋,小揪揪得意一晃,骄傲地说:“都是我钓的!”
  另一边。
  温宜青也备了礼,郑重去拜访太子殿下。
  门口下人通报一声,便放她进去。太子已修正好仪表,玩闹一天,此时正抓紧时间完成功课。
  见她提着礼进门,太子连忙放下手中毛笔,从桌案后绕了过来。
  “温娘子这是何意?”
  “今日太子殿下落水,是为了救民妇的女儿。”温宜青道:“殿下千金之躯,也幸好无甚大碍,要不然,民妇实在不知该如何担得起这罪责。”
  太子愣了一下,倒未先多说什么,而是先挥退了无关下人,只留几个心腹宫人在身边。
  他才道:“温娘子言重了。今日是孤提出来带善善去湖边玩耍,若是掉进水中的是善善,反而是孤该受到父皇与皇祖母的责罚了,孤虽是救善善,倒也是帮了自己一回。”
  温宜青忙说:“殿下如何尊贵,善善如何比得过。”
  “温娘子,如今没外人,说话倒也不必遮遮掩掩。”太子爽朗道:“父皇早就与孤提过,善善是孤的亲妹妹,她虽未回宫,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公主,也不分谁尊谁贱,你也不必与孤客气。”
  “再说,善善年幼,如今天气虽热,可她若是掉进湖中,被风一吹,只怕要冻出病来,她这么小,生病要受不少苦。反而是孤年轻强健,常年习武锻炼,比她更不知强壮多少,落个水也不算什么。”
  温宜青一时怔在原地。
  像被人一击重击敲在头顶,令她头晕目眩,手脚也阵阵发凉。耳边所有的声音也逐渐远去,后面太子说了什么,她也几乎没有听清。
  就像是最不堪的事情被人翻开放到明面上,还是在最对不住的人面前,偏偏太子态度坦然,光明磊落,更叫她面皮发热,羞愧得连头也不敢抬起。
  第53章
  自少时起, 温宜青便有自己的主意。
  云城地方小,温家往来皆是商户,闺中相识的少女也大多是商户出身, 她们只学女红刺绣,少数识字算账,也是为日后打理家宅琐事。她不以为然,央请入温家私塾读书,还惹来族中不少非议。
  好在温家父母是开明之人, 又向来疼爱女儿, 进不了私塾, 便替她请来一名女先生, 在家中教习。
  后来再长大一些, 她便主动跟在温父身后,跟他学生意商经,人际往来。
  她读书明理,便知礼义廉耻,心中固有底线,偏偏又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有孕时辗转难安,上京城前踌躇不定, 得知女儿身世后, 更是避之不及。
  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况那人身份尊贵, 后宫妃嫔也皆是出身高贵。但无论是平民商户,还是宗室皇亲,她万万没有为人做妾的想法。
  可即便是无意, 事情也已做下,只听太子称善善为“妹妹”, 听他话语里关怀爱护,温宜青更是羞愧难当。
  “温娘子?温娘子?”
  太子喊了几声,温宜青才恍惚回过神。
  不过瞬息之间,她就变得脸色苍白,如今还正是酷暑炎月,太子纳闷不已,主动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他递过杯盏时,余光瞥见桌上装在锦盒里的礼,另一只手往前推了回去。
  “这礼,温娘子也带回去吧。”
  温宜青低声道:“殿下,礼不可废。”
  “孤是将善善看作自己的妹妹,既然是一家人,也不必如此生分客套。”太子想了想,又展颜笑道:“温娘子若真要道谢,不如让善善多进宫,多与孤亲近。往前那么多年未曾见过,平常也就只有在学堂里才能见面。对了,她先前还躲过孤一阵。”
  “……”
  温宜青默然。这说起来,便又是她的缘故了。
  “若是善善能住在宫中更好,孤还能天天见到她。”说到此处,太子停了停,见她不应声,心中也有些遗憾。
  当年皇帝从江南回京之后,便日日画起美人图,他将那些感怀伤神全都看在眼中,暗暗叹息画中人年华早逝,后来得知当初是一场误会,也是为皇帝高兴。
  帝王孑然一身,这些年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后宫空置,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意中人,却迟迟不能把她接回宫中,连他也暗暗着急。
  想到此处,太子回身从书架上拿起拿起一个锦盒,递到了她的面前。
  温宜青哪里敢接,惊诧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温娘子莫要误会,这是孤给善善准备的见面礼。”他可惜道:“原是打算等她回宫时再给她,倒不知要留到什么时候,如今她既已唤孤一声兄长,这礼不如现在就送了。”
  里面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是一套玉制的棋盘,两色棋子都被打磨的温润。
  温宜青哑然,只听他口口声声说着兄长妹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轻声道谢,替善善收下。
  她心绪复杂,千万种念头一晃而过,或许是太子的态度平易近人,好半天,她才呐呐问出口:“殿下对善善这样好,难道就不曾怨恨过民妇,怨恨过善善吗?”
  便是平民商户也有嫡庶之争,何况是规矩森严的皇家。
  “怨恨?此话从何说起?”太子不解:“这些年来,是皇上将孤教养长大,费了诸多苦心精力,孤全看在眼中,已是感激不尽。皇上一直孤身一人,有温娘子你与善善,孤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恨?”
  “但……”
  他又想起一事:“今日在路上碰见皇上,换做往常,他早就要训斥孤御前失仪,却因善善在,他倒什么也没说,怕是担心吓到善善。”
  太子说着,摇了摇头:“孤从前只觉得父皇严厉,原来还有温柔一面。”
  不过,那到底是妹妹。
  妹妹便是放在掌心里疼宠的,再过十年还不知要便宜哪家的大尾巴狼,自然是要趁她如今年纪还小多多疼爱一些。
  温宜青低声应道:“陛下仁善,对殿下亦是慈爱之心,寄予重望。”
  “孤知道,再说,善善毕竟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又是妹妹,皇上会疼爱她也是情有可原。”
  温宜青刚要替小女儿谦卑,忽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顿时愣住。
  继而惊诧抬头:“您说什么?!”
  太子:“……什么?”
  温宜青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
  “您刚才说……”她只觉得自己方才是听错了,又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轻轻地重复道:“您刚才是说了……第一个孩子?”
  太子点头,继而愣住:“你不知道?”
  她又该知道什么?
  温宜青下意识察觉到,太子接下来说出口的定是一件惊天动地的话,本能驱使着她想要离开,可双脚却如灌铅重,动弹不得。
  也来不及多想,太子的话便已说出口。
  “父皇……”他顿了顿,继而改口道:“要真说起来,孤本该是要称呼皇叔的。”
  ……
  午膳是善善期待了半早上的大鱼。
  行宫里的御厨将它们烹饪好,做了满桌子鱼宴,薄如蝉翼的鱼片如花瓣般在盘中绽放,鱼头炖了鱼汤,鱼肉也细细剁成茸搓成丸……善善一瞧,便食指大动。
  只是等人坐齐,她很快发现不对:“我娘呢?”
  下人道:“温娘子说身体不适,今日便不来用膳了。”
  “身体不适?”善善顿时坐不住了:“我娘生病了吗?大夫看过了吗?”
  她说着就要跳下去,却被坐在旁边的皇帝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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