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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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次,税收一直掌握在各地官员手中,万一与商人勾结,恐怕会将富商的土地按在平民头上,强行让百姓纳税,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苦了他们?”
  宋玉竹沉思片刻道:“新税法利国利民,必须要推行彻底。”
  任何变革都是有利有弊,但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推行实施。
  至于其他阻力,那些富可敌国的两江富商,他们攥着大启的命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
  很快“摊丁入亩”的税法方案开始实施,因为明年开始收税,所以今年务必要把土地确权。
  目前拟定的第一版方案是,每亩地每年收税三十文钱(其中包含土地税和人丁税),启朝有耕田七亿亩,那么算下来一年税收两千一百万两银子,税收整整翻了七倍!而且大部分钱都是从富人手中收割来的。
  打个比方,依旧是一家五口人,家中有五亩耕地,过去他们每年需要交丁税文,土地税若干。
  如今改革后,他们每年只需要交一百五十文的税即可,剩下的钱和粮食全部由自己支配!
  新税法一经发布,在整个大启朝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臣们心中道:新帝登基后一直无所作为,整天沉迷奇淫巧技,没想到在这憋个大的等着他们呢!
  历经几百年的税法岂能是说改就改的?
  第二天上朝时,不少大臣纷纷递了折子,请求皇上三思。税可以增减,但不能将丁税和田税混为一谈,这不是胡来吗?
  然而宋玉竹是铁了心要变法,谁也拦不住,不光要马上将新税法颁布下去,还要在年底前丈量完各地的耕田。
  下了朝,丁敏和几个同僚聚在一起,讨论新税法的事。
  “你们户部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按亩纳税不是扯淡吗!”说话的是孙资政。
  丁敏摆手道:“这可跟我没关系,是刘屠户想出的法子,亲自提交给皇上,都没跟我们商议过。”
  吏部给事中,王明义道:“他倒是鼻子插大葱,净装相了,这满朝文武谁家没点田地,明年光交税都够受的!”
  “是啊……”祭酒大人也揣着袖子叹气。
  他们的田地有的是前朝官赐的,也有的是自己置办的,在朝为官难免不了礼尚往来,家底薄的官员,就指着田地里的银子用作花销呢。如今改了税法,让他们突然拿出这么多银子出去,心里自然不舒服。
  丁敏冷笑道:“要我说啊,你们也别着急上火的,税法能不能施行想去还未知呢,要知道南方富商哪个手里不是握着千倾万倾的良田,让他们掏钱就是掏他们的心窝子。”
  *
  江南林家,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从武朝年间便开始积累财富,如今到了这一代传人手中已经是第十七代。
  富不过三代,那是还不够富,像林家这种百年大商贾,富可敌国可不是比喻句。
  林翼今年六十岁,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像他们这样的巨贾活的滋润,有都是保养的法子,看起来自然年轻。
  林家经历的朝代的变更后,依旧稳坐江南首富之位,跟此人密不可分。
  林家大宅里,林翼坐在上首,身上穿着一件沉香色缂丝长袍,一寸缂丝一寸金,光是这一件衣裳就能买下江南一条街。
  “林爷,您听说朝廷新颁布的税法了吗?”说话的是个身材胖胖的中年男子,嘴角上长着一枚黑痣,此人名叫绍春秋,也是江南的富商之一。
  另一个年纪略长的老者怒拍桌子道:“这不就是奔着咱们来的吗!”
  “要我说,咱们就不交,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一群人吵吵嚷嚷,唾沫横飞,把商场上的黑话都说出来了,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气。
  林翼放下手里的茶杯,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听说了。”
  绍春秋小心翼翼的询问:“那,您看咱们该怎么办?”
  林翼慢条斯理道:“就按大家说的,不交。”
  绍春秋道:“官府是来收银子,咱们还能强行不给吗?”
  所谓民不与官斗,到时候官家派兵来收拾他们一顿,倒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拿的还得拿出来不是。
  大伙眼巴巴的看着林翼,希望他能给大家想出办法。
  林翼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道:“大启建国才三年,根基不稳,他想稳坐皇位就不会轻易出兵。”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但还有一句话,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大家总不能任其宰割。”
  林翼的话音落下,其他人面色各异的端起茶杯,心中多了些计较。这些老狐狸们,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打算令立明君啊……
  第89章 金人
  林翼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狂妄自大,以林家的财富绝对有实力扶持新帝登基。
  但是商人重利却也怕死,赚钱事小,若是连命都搭上,那可就事大了。
  刚刚林老爷那句话说的委实猖狂,把大伙都吓着了,富商们纷纷起身告辞,最后只剩下绍春秋和李会均二人。他们一位是茶商,一位是丝绸商人,手里的财富都是在江南乃至整个国家排在前列的。
  二人虽然心里也有所顾忌,一旦改税法改革后与他们利益危害太大,况且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是冲着他们来的,谁知道以后商税会不会也跟着增加?
  李老板目露精光道:“林老,您说令这前朝的皇嗣死的可差不多了,只剩下十王杨元吉,此人胆小怕事,如今还被囚禁在上京,恐怕不能为我们所用……”
  林翼道:“非得是前朝皇嗣吗?”
  李会均和绍春秋面面相觑,难不成林老板还想要登基做皇帝?
  林翼自然是没那个打算,组建一支军队耗时耗力,即便他有钱也难买到领兵打仗的大将。
  他都六十岁了,还活能活多少年?怕是打下江山也是给他人做嫁衣。
  “杨家人不能用,我们可以用金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盐铁,定能搅合的北方不得安宁。”
  绍春秋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啊!只要北方乱了套,皇上就无瑕顾忌南方,那新税法岂不就成了摆设?
  二人连忙道:“林老,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林翼起身:“不急,先命人筹备着,等税法颁布下来也不晚。”
  他们敢利用金人牵制朝廷,这招说高确实高,但也是真狠毒,完全不顾百姓的性命。
  想当年天盛帝时期,金人大举入侵,先后屠了十七座城。金人是按人头算战功的,被攻下的城中的男女老幼全部割头,那些头颅在雁门关都堆成了山。
  哪怕过了上百年,雁门关外的野地里还能看见不少颅骨,那是刻在北关百姓心中的一道疤,提起来都是钻心的疼。
  盛朝用了十多年,战死了数百万的士兵才将金人赶出关外,没想到这些商人为了金钱利益,居然敢与虎谋皮,简直丧心病狂,就不怕惹火烧身!
  *
  “停车,例行检查。”五六辆满载的马车排队等在陇西城门口等待放行。
  车队的领头叫老邱,是个矮个子的中年男子,头上带着貂皮帽子,他下来马车揣着手跑到前头,挤出满脸褶子笑着说:“二位军爷,辛苦着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两个负责检查货车的城门卒看着他有些眼熟,开口道:“还成,怎么了?”
  老邱从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进二人手中:“天气冷,买酒吃。车上都是布匹,刀一扎就烂了,还望两位官爷通融通融。”
  那两兵卒捏着银子份量不小,少说得有五六两,不动声色的摆摆手给马车放行。
  老邱给两人拱了拱手,赶紧上了马车带着货车入城。
  陇西关市是大启边境的最后一站,自打去年朝廷允许通市后,这里比之前热闹许多,如今已经近腊月的天,大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
  各种异族商人叫卖着中原不常见的物品,有香料玉石,也有奇神异兽,这些异族商人大多是以物换物,也有的用金银财宝,不过少有收铜币的,毕竟大启的钱币拿回去也用不了。
  车队来到城中的一处酒楼门口停下。
  这间酒楼看上去跟寻常的酒楼没什么两样,门口挂着招晃名为百香楼,里面有喝酒的客人,看起生意还不错。
  老邱让车夫进去递了话,不多时酒楼侧门打开,放几辆货车进入。
  马车一进到后院才看出不同来,这里的装饰和布置,分明就是金人的风格。
  金人崇尚藏青色,整个院子里都挂满了了藏青色的帷幔,院子正中央还有一只用石头刻的鹰,正是金人的神鹰图腾。
  马车进来后,院子里走出三四个男子,他们虽然穿着中原服饰,但长相和脸上蓄须的样式看,确定是金人无疑。
  老邱装着胆子上前道:“请问哪位是完颜大人?”
  “我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应声道。
  “这是我们大人给您的信,请过目。”老邱从怀里掏出信封,双手呈了上去。
  完颜寻接过信,递给身边的侍从查看,他不认识中原的文字。
  侍从看完后在他耳边轻语,完颜寻脸色慢慢舒展,最后大笑出声:“林老板果然仗义!来人,卸货!”
  一群金人涌上来,将马车上的油布掀开,除去表面上的几匹布,下面竟然全都是成块的铁!
  这些铁统一铸造成方形,每块大约十寸大小,这可不是普通的生铁,而是百炼出来的精铁!一看这成色便知道是官造专供军需的物品。
  大启法律,私自贩卖生铁超过一百石便要斩首,这些少说也有几千石,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送到了边境,还售卖到金人的手中!
  老邱谄笑的走到完颜寻身边道:“大人,这只是小小的订金,您若能帮助我们老爷,这样的精铁还会送来很多。”
  完颜寻露出一个狠厉的笑容,大手拍在老邱的肩膀上道:“放心,有了这些生铁,我们定能把北方搅的不得安宁。”
  这一巴掌拍的老邱差点摔倒,强忍着疼痛点头“哎,是是是。”
  马车上的铁卸完后,老邱带着手下赶着空车出了院子,去旁边的客栈落脚,打算休息一夜再离回去。
  几个同行的伙计坐在一起吃饭,各个都是面色慌张,忧心忡忡,这些人是林家养的伙计,平日负责四处运货。
  来的时候都以为这趟运送的是布匹,谁能想到车里竟藏着那么多生铁啊!这要是被人发现,可是掉脑袋的事!
  “邱爷,您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说话的是车队里上了年纪的老车夫。
  “跟你说了你还来吗?”
  “这……”老车夫被堵的说不出话。
  旁边车夫的儿子愤怒的拍桌子起身道:“万一被官府发现,我们岂不是都要跟着赔命?!”
  老邱满脸不在乎的摆摆手道:“坐下,小点声,你还想让人都听见?”
  “这事不告诉你们,是为了你们好,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成了?再说跑这么一趟赚的钱,够你们花两年了。”
  老邱从怀里掏出银子开始给大伙发钱,正常来陇西关市一趟能赚十两银子,这次林老板给他们翻了好几倍,一人足足给了五十两!
  大家拿着银子面面相觑,其余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这趟虽然危险,赚的也却是够多。五十两银子足够一家几口人嚼用好几年了。
  大伙沉默的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明天早上还得起个大早往回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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