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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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也就不再多问,只安静的抱着他,让他发泄情绪,直到哭得没力气。
  半个时辰过去,耳边的抽泣声终于停下来,柳云溪已经在地上坐了很久,腿都有些麻了,可身上还缠着一个软绵绵的少年,让她不好做动作。
  哭够了,身体的僵硬也缓解过来,两人抱在一起,彼此的身子竟然都暖了过来。
  “现在好些了吗?”柳云溪小声问。
  燃在桌上的蜡烛已经烧了大半,烛光暗了些。
  昏暗的光线中,沈玉衡枕在她的肩膀上,发泄出了所有的情绪,身体也近乎脱力。
  在崩溃之后,身体和精神都最脆弱的时候,能依偎在云溪怀中,得到她的安抚与照料,沈玉衡难得有了放松的感觉。
  哪怕屋外暴雨未停,脑海中也再没有响起铁链拖拽的脆响。
  耳朵贴在她身上,听到的是她平稳而有节奏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抚平他撕裂的伤疤。
  垂在她腰侧的手猫爪一样挠挠她的腰带,眼神迷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脖颈。
  低头用脸颊在她颈侧磨蹭两下,嘴角露出满足的欢喜。
  “我好想你。”
  几不可闻的气息声响在耳侧,眷恋缠绵,听得柳云溪心肝一颤。
  烛心被蜡油淹没,火光熄灭。
  四周重归黑暗。
  寂静中,柳云溪屏着呼吸,这时候才发觉,喷洒在自己肌肤上的呼吸是那样热烫。
  第15章 15
  ◎雨夜相依◎
  无言的长夜在暴雨的冲刷中变得格外漫长。
  将近子时,偏房里候着的元宝已经昏昏欲睡,一手支在桌子上,整个身子都趴了下去,迷糊的眼睛还要硬撑着,关注着对面采晴的反应。
  小姑娘精力旺盛些,过了入睡的时辰后便丝毫没有睡意,此刻正专心致志的趴在墙面上,偷听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有无任何异常的响动。
  好安静。
  听了半天,除了防外无法忽略的雨声,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
  采晴愤愤的站起身,转头问元宝:“你不是说小公子吵闹砸东西吗,怎么小姐都进去那么久了,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有声响不是好事吗?”元宝赶忙坐直身子,乖乖回话。
  “好事个鬼,咱们小姐是什么人,那小公子又是什么人,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跟小姐共处一室。”
  闻言,元宝面露憨笑,“采晴姑娘,你想多了吧,人家小公子才多大呀。”
  “年纪小怎么啦,我看他就是仗着年纪小,哄着小姐对他好。”
  采晴说着,嘴撅得越来越高,一想到那天她陪着小姐过来,眼睁睁看着那个无礼的小公子扑进小姐怀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承认那小公子是长得好看,可也不希望自家小姐总把心思放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小公子进府的事暂时没有传扬开来,但谁也保证不了这事儿能捂多久,收留外男入府,若被外人知晓,小姐日后还能有好姻缘吗?
  小姑娘眉头越皱越深,小脸鼓起来,像只圆滚滚的小鸡仔。
  对面的元宝看在眼里,小声安慰:“姑娘别太操心了,小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老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府里,我不替小姐操心,还有谁能替她着想,难道要靠老夫人?”
  采晴伶俐的反驳,看元宝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直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忙打发他:“行了行了,你回房去睡你的,我自己在这儿等吩咐。”
  “嗯……”元宝呆呆应着,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采晴把门关好,又迫不及待地把耳朵贴到墙面上。
  依旧没有声音。
  暴雨从房顶上倾泻而下,房檐庇护着安静干燥的房间,给人一种格外舒适的安全感。
  柳云溪跪坐在地上,低下眼眸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少年,想问他什么,良久也没能开口。
  少年对她的依赖已经超过了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友好程度,已经明显到她无法忽视,大概跟在她身边的采晴也感受到了。
  这个人,为何对她如此亲近……
  他身上只穿着一层寝衣,薄薄的贴在身上,而自己身上的外衣一路走过来时沾染了水汽,又被少年哭湿了一片,穿在身上感觉潮乎乎的。
  雨什么时候停?
  沈玉衡什么时候从她身上起来?
  安静的待了一会,丝毫不见身上人有挪动的意思。柳云溪身为女子面皮薄,此刻也不得不开口。
  “什……”差一点叫出全名,她顿了一下,才又说,“玉公子,已经很晚了,如果你感觉好些了,就去床上歇着吧。”
  赶紧从她身上起来。
  闻言,埋在她颈窝间的小脸左右摇晃两下,两声拒绝的嘤吟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就是只可爱乖巧的小兽。
  柳云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差点激动起来的心跳。
  这人真的是沈玉衡?那个孤狼一般狠戾的男人,脸上只会沾血,怎么会被自己的眼泪沾湿一片。
  她实在无法想象,可见到那张脸,又不可避免的将两人联想到一起。
  犹豫一会儿,她还是开了口。
  “玉衡,你为什么想留在我身边?”
  这是她正面问他的第二个问题。
  如果不是她猜测过的监视,那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为什么非要留在她身边。
  她很想知道。
  出于谨慎的考虑,她并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也就不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沈晏”这两个字,甚至连他的完整的名字,她也不会说。
  既然他说他叫玉衡,那自己这样唤他就是了。
  少年半眯着眼睛,几乎要在她身上睡过去,听到了她认真的提问后,闭上眼睛,缓缓答。
  “因为你抱过我。”
  闻言,柳云溪眨了下眼睛,默默将抱在他后背的手松开了些。
  抱都抱过了,现在收手已经晚了。
  她只是在马车上扶了他,意外的抱住了他而已,这么一点小事,何必如此记挂。
  渐渐的,她沉默了。
  一个母妃早逝的皇子,不得皇上疼爱,只能依赖皇兄和皇兄的母妃,若是沈晏待他好,他必然能像正常人一样长大,可惜……
  沈晏对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好。
  长期被忽视、缺爱的孩子,寡言少语,畏畏缩缩,碰见一个稍微对他好一点的人,就会视若珍宝,盲目信任。
  就像她在娘亲刚过世的时候,悲伤、茫然,也会把奶奶当做知心的依靠,无话不谈。过了大半年才发现,奶奶照顾她的心情,只是为了让她多给柳依依行方便。
  一片真心,所托非人。
  她与沈玉衡竟是同病相怜。
  沉思片刻,柳云溪轻抚他的头发,轻声道:“既然你愿意,那就留在这里吧。”
  在这里,留在她身边。
  如果她不管沈玉衡,那他伤好之后回到京城,还是会成为沈晏的棋子,被打压,被利用,为沈晏的野心付出一切。
  她留下他,何尝不是提前折断了沈晏的一条臂膀。
  没有她柳家的真金白银,和沈玉衡明里暗里的出生入死,沈晏想做皇帝也没那么容易。
  她是该留下他,对他好。
  柳云溪长舒一口气,心中拧巴的结终于解开了。
  她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腿,一手揽住少年的后背,一手从他大腿后环过,把人抱在身上,摸黑站了起来。
  “唔!”
  昏昏欲睡时,身体突然悬空,少年小声惊叹,往她身上扒得更紧。
  怀抱着少年,柳云溪掂量着他的体重,感觉比初次抱他时重了一点——得多喂他吃点好的,他的身量比起同龄男子,还是太瘦了。
  墙角距离床榻只有几步远,她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到床前,俯身把少年放到床上。
  后背缓缓贴到褥子上,环在在胸膛上的手臂却没有垂下去。
  低头看他,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
  困倦的睡衣在他眼中蒙上一层朦胧的迷离感,像透过薄纱的光,欲语还休。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拉拉扯扯,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柳云溪习惯了多想,现下被少年紧抱着不松手,又是在颇为私密的床榻上,瞥见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轻易就被勾起了那个困扰过她一阵子的美梦的回忆。
  还真像,和梦里那副黏人的模样,实在太像了。
  好在她是清醒的,少年身上也还穿着寝衣,不至于真叫人抛弃理智。
  “放开,睡觉。”她冷静地说。
  沈玉衡困的厉害,越是困倦就越害怕此刻的温存只是将醒前的一个梦。
  他舍不得松手,更害怕梦醒。
  眉眼颦蹙,对着这个几乎跟他没有关系的少女,大着胆子问了句:“你走了,是不是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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