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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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女,神女下凡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沸腾的喧议。
  “可汗好福气,竟能取得□□神女。”
  “我北戎定能得神明庇佑啊。”
  在众人的呼声中,司露走上高台,约卓可汗头戴金冠,身着王袍,虽两鬓微霜,但精神尚可,他望着她失了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神女……哦不,昭乐公主请坐。”
  司露屈膝敛衽,行了个中原礼,在他身边的王后位上落座,身侧,二王子为首的一众王子们次第坐着。
  他们个个头戴紫金冠,着金缕袍,气度华贵,此刻一道道目光打量过来,不少在她身上流连。
  二王子看她的眼神更是几近痴迷,如狼似虎一般,毫不避忌旁人。
  这一幕被汗王发现,他有些不满,咳了一声,“海逻,你去后殿看看,酒备得如何了?”
  这分明是将他赶走,呼延海逻哪里肯,努力辩解,“父汗,可儿子是北戎王储,今日是代表北戎的,怎能离席。”
  可这反而激怒了汗王,他面上泛起薄怒,“你是太子,便可越过你父王了?”
  此刻王殿内觥筹交错,笙歌鼓乐,无人察觉到汗王发怒,只有近处的王室子女,才能看得清清楚楚。
  “父汗……”
  二王子还要辩解。
  此时,坐在他身侧的大王子发话了,“二弟,你虽身为王储,但终归是父汗的儿子,父汗发令,你如何能推却?快快听从了去吧。”
  大王子生得面善,没有太多的棱角和锋芒,说话的声音也是谦逊和善的。
  二王子一点就着,当即被激怒,口中狂言,“我与尊贵的父汗说话,岂容你个贱族之子插嘴。”
  另外几个王子看不下去,纷纷帮着大王子说话。
  “父汗,二哥的话也太伤人了些吧。”
  “是啊,他目中无人,不仅忤逆您,又出言辱没大哥,德不配位啊。”
  听到德不配位几个字的时候,汗王的神色突然一凛。
  几人噤声,一时间再无人敢说话。
  良久,一道低醇的嗓音响起。
  “父汗,二哥身份尊贵,确实不该离场,后殿备酒的事,就由儿子代劳吧。”
  清润又澄净,像是山中涧泉,敲打人心,很是悦耳动听。
  循声看去,男人立在那儿,身形高大英挺,虽然隐在华丽的长袍中,却隐约能看出他宽厚的脊背和虬实的臂膀,他面容俊丽,五官深邃,给人英姿勃发之感,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透亮仿若曜石,在灯火下,璀璨无暇,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这张脸,司露只觉熟悉。
  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汗王有了台阶下,觑了他一眼,没多想便同意了。
  “你既想替兄长分忧,便去吧。”
  他躬身行胡礼,起身离去,身形峻挺,步履矫健,飒沓如流星。
  而留下来的二王子,面上的得意之色顿显。
  司露端坐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宫中向着二王子的,只有五王子。
  所以方才那人,便是被人称为狼王之子的——
  呼延海莫。
  可朱丽不是说他天生异瞳?
  为何她并未瞧出?
  若说她瞧出些什么,那便是此人城府极深。
  二王子心狠手辣、张狂傲慢,但却胸无城府、无甚心计。
  但这五王子,却给人一种阴沉森凉之感,宛若幽深的汪洋,稍不留神卷进去,就会将人溺毙。
  不过这自是与她无关,既然觉得此人危险,以后尽量避开就是了。
  夜宴结束后,司露回到王后殿,梳洗过后,躺在阔绰的大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这几日约卓可汗还不会对她做什么,还是会客客气气尊她为□□贵客。
  她眼下还是安全的。
  只是七日之后,婚典礼毕,一切就不好说了。
  并且经过这场夜宴,司露还发现,这北戎王庭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内里暗流涌动。
  大王子或有夺嫡之心,又似善于笼络人心,其余王子好似也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可他母族低微,势力不足以撑起他的勃勃野心。
  众王子之中,唯有五王子,是站在二王子这头的。
  可那也只是明面上看来,真正内里如何,只有他们各自心里清楚。
  如此盘根错节、风起云涌的王庭,司露一日都不愿多留,可眼下她只能等待时机,蓄势筹谋,待时机成熟,便逃离此地,回到长安去。
  第4章 危机
  七日一眨眼便过去。
  草原上,盛大的婚典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锣鼓、管弦、鞭炮齐鸣,欢庆之声响彻天地。
  司露穿上了北戎王后的礼服,带上了代表王后身份的后冠,一步步登上铺满鲜花的高台。
  礼服以玄色为主调,庄重威严,虽少了当日着汉家霓裳的仙气袅袅,但更多了些端庄典雅、高贵神圣。
  曳地的金裙是浮光锦所制,阳光下熠熠生辉。
  云鬓如缎,耀目如雪,唇似桃李,浑身浴着绮丽霞光,如梦如幻,额心的垂珠摇曳,发上环佩叮咚,耳珰是数颗南海东珠穿成,垂下的璎珞随风飘扬。
  贵气逼人。
  又美艳绝伦。
  司露与身着汗王礼服的呼延约卓并肩立在神坛上,接受着巫师为二人的祝祷。
  飞花漫天、彩绸锦幔、旌旗烈烈、篝火冲天。
  王城中的人都来观礼,草原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华服眼花缭乱。
  中原来的使臣奋笔疾书,将这一幕记录在册,回去交给史官,好将这两国结盟之事,载录史册。
  日光大盛,浮光洒落在草原上,遍地鎏金。
  祭拜完天神后,还有儿女祈福环节。
  司露和约卓可汗,并坐高台。
  等着一众儿女登上台阶,进行礼拜、祝福。
  大王子最是谦恭,特地行了中原的跪拜之礼,以示对司露的尊重,博得约卓可汗的赏赞。
  二王子却随性得很,虽然这次没敢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觊觎之心,但行礼敷衍至极,对司露全然没有半分尊敬。
  看得约卓可汗连连摇头、直皱眉头。
  对他而言,女人,生来就是低贱的,活着就是伺候男人的。
  下了场,还邪笑着对身旁的侍从乱开腔,“父汗端什么端,今晚上还不知会如何撕碎可敦的衣裙。”
  台上台下离得并不远,他嗓门本就大,这玩笑全被台上的人听见,约卓可汗气得脸都绿了。
  司露的掌心微微出了层薄汗,她感到了危机。
  二王子言行粗鄙无状,但说的确是事实,老可汗虽然年迈,但体力尚存,这几日,她每每见着他,都能看出了他的欲望和贪婪。
  为此,她虽设下了应对之计,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真到了那时,焉知不会生变?
  司露的紧张写在了脸上,约卓可汗察觉到了,伸手过来握着她,“可敦,怎么了?”
  司露心惊肉跳,强忍着难受摇摇头,勉力挤出一个笑,“没事,有些累罢了,继续吧。”
  说话间,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端坐好。
  可汗没有疑心。
  可这一幕却被正登台拜贺的五王子呼延海莫察觉到了。
  司露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悄然收回的手上,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好不容易缓下来的心跳又加快了。
  不知为何,每每碰见他,司露都会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呼延海莫轻笑着,高大的身影俯下来,遮住了她头顶的天光。
  他恭敬朝着她,行了个胡人的躬身礼。
  “祝可敦永葆仙姿,与父汗白首同心。”
  他的汉话说得极好,话音标准,吐字清晰,还无端有一种……温文尔雅之感。
  司露抬头仰视他。
  灿灿天光下,呼延海莫身形峻挺,如巍巍青松,他含笑望着他,目光深邃黑沉,笼了层浅浅光晕。
  司露蓦然睁大了眸子。
  她察觉——
  他的瞳孔竟显诡异地现出了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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