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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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踢倒脚下的椅子,亲手扼杀自己的生命时,也是如此平静。
  “牟老师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宿舍管理员,平时想帮你,但是也无能为力。不过,最近我们这栋楼多出了一个房间,在二层教导主任住的隔壁。你知道的,我们教导主任那是很严肃,会管事的。高山遥他们就是再猖狂,也不敢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闹事。”
  “……”
  “不过嘛,那是个单间,住宿费肯定比你住八人间要贵一点。按理说来二层是教师宿舍,你这个学生也不该住那里去。不过嘛,这个……我是可以给你想想办法的。”
  “住宿费要多少呢?”
  “……”牟鸡换的声音没有及时响起。
  “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少年说。
  “这个我也帮你想好了……你联系这个号码,他可以借钱给你。”牟鸡换顿了顿,接着说,“你可要想好了,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那间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老师租去了……不过是两万罢了,等你考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光鲜的工作,慢慢还清就好了。我听说现在大城市的人,一个月轻轻松松就有一万多的收入呢!但现在你要是选错了路,这一辈子可就要因为这点小钱毁了……要不是我儿媳吵着把孙子送到省城去读小学,我也不会卖这张老脸给你行方便……我也是担了风险的呀……”
  滋滋滋……
  后面的声音,被嘈杂的电流所取代。
  “我受不了了……”
  满室寂静中,冯小米含糊不清又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他一边摸着身后的墙,一边强撑着力气站了起来。
  “大家都想出去,但是要怎么出去?”高山寒说。
  冯小米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解扬真的是高山遥杀的吗?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解扬看上去像是谁杀的,将他们困在水中维纳斯的人,认为是谁杀的。
  他喘着粗气,费力将自己瘦得皮包骨的身体从地上撑起来。棒球帽压着的蓬乱头发下,发黑的眼眶深深凹陷下去,下巴不自然地脱垂着,脸颊肌肉僵硬地绷紧,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自己才听的清的句子。
  “杀了高山遥……”
  “杀了他……就能出去!”
  第23章
  ◎冥冥之中一定有着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只有她才能改写的历史。◎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 冯小米扑向高山遥。
  后者一个措手不及,两人一起摔倒在余温未散的桑拿房中。
  不知哪里来的巨大力气,冯小米压在高山遥身上, 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高山遥涨红了脸, 挣扎不脱冯小米的双手,便用拳头一拳接一拳地砸向冯小米的脑袋。
  冯小米鼻子里霎时流出一道鲜血,可他像是浑然不觉痛似的, 依旧神色癫狂地掐着高山遥的脖子不放。
  “你们在做什么!”
  原野冲了上去,陈皮回过神来,也连忙上前帮忙分开两人。
  黄色棒球帽落在地上, 被人踩了几脚。
  冯小米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缠在高山遥身上, 好不容易才被原野和陈皮拉开。
  高山遥从地上爬起, 右手捂住现出青红指痕的脖子, 脸色通红地咳着。
  “你……妈的……脑子不正常……”
  众人错愕的目光落向被两个男人同时桎梏住的冯小米, 他面色潮红, 脸上散布着细密的汗珠,一边抽搐一边喘着粗气,那双红血丝密布的双眼, 让人想起穷途末路的野兽。
  解忆忽然注意到,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六月还在穿长袖的人。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忽然冲了上去,抓住冯小米的手臂, 强行挽起他的长袖。
  冯小米挣扎不及,长袖被撸了起来, 衣料下是干枯到骨骼突出的一截手臂, 皮肤上到处都是溃烂的圆孔和抓挠的红色伤痕。
  冯小米这两日的异常, 突然之间有了答案。
  他不是生病, 而是毒瘾发作。
  唐柏若眼神嫌恶,宗相宜则直接后退了几步。
  陈皮一拳砸在冯小米脸上,接着脚踩上他的胸口,对他放下狠话。
  “你他妈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先宰了你!”
  “够了!”
  原野一把将他从冯小米身上推开,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飞出。
  陈皮朝一旁吐了口唾沫,走回高山遥身边,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高哥,没事吧?”
  高山遥就着陈皮的搀扶站了起来。他像是被自己一直喂养的流浪狗咬了一口,愤恨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懊悔和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说杀了高山遥就能出去?”原野提起冯小米的衣领,“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他是害死解扬的罪魁祸首……杀了他……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虾米……一定可以出去……”冯小米口齿不清,眼泪和鼻涕随着他嘴唇哆嗦的节奏一起流出。
  “我说了他妈的这人不是我杀的!”高山遥暴怒道。
  “你说不是……哈哈……我们都说不是……那应该信谁的?”冯小米说,“你那么恨解扬,失踪前……解扬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你……”
  “那天我们三个人在一起!”高山遥怒吼道,“我是一个人走的,你分明也看见了!”
  “对,高哥是第一个走的,他怎么可能杀人?”陈皮也开口道。
  原野松开他的衣领,后者踉跄着跌倒在地。
  “把那天的经过,老老实实都说出来。”原野说。
  “那天……我为了讨好高山遥,把自己的秘密基地贡献出来,提议带他去捉螃蟹。”冯小米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脸上露出冷笑,“我没打算欺负解扬的,是高山遥,他说要把解扬一起叫上。”
  ……
  蔚蓝的苍穹覆盖在教室窗外,浅蓝色的窗纱在打开的窗边摇曳。
  教室里人声嘈杂。
  这里是祖国的花园,其中也有毒花盛开。
  “喂,放学一起去捉螃蟹,你在旁边给我们提桶。”
  穿着运动校服的高山遥一屁股坐到解扬桌上,吊儿郎当地朝他笑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解扬选择的权利。
  解扬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只是看着写了一半的作业,在片刻沉默后,说道:
  “知道了。”
  ……
  “放学后,我们和解扬一起回了宿舍……因为要看着他,不能让他逃跑。”
  冯小米用颤抖的手捡起地上的黄色棒球帽,带着嘲讽的笑意将球帽戴回了头上。
  “我们在宿舍门口等了一会……看着解扬带出了铁皮水桶和喝的保温杯。高山遥还因为他带了多余的东西,踢了解扬一脚。”
  高山遥满脸怒容,但又不敢说些什么,显然冯小米此刻说的都是不加修饰的实话。
  唐柏若听着冯小米的叙述,脸色苍白,眉间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高山遥打车,我说了地点。下车后我们沿着公路又走了一会,爬上了我说的那座山。”冯小米说。
  ……
  蓝天的帷幔被命运的匕首划开一条长缝,露出纤尘不染的洁白云朵。
  鸟语花香的山林间,有毒蛇在暗中吐着信子。
  “你不是在山里长大的吗?怎么连螃蟹都不会抓啊?”
  高山遥蹲在溪边,随手拾起脚下的鹅卵石扔了出去。
  石头砸到解扬肩上,干净的蓝白校服上多出一个明显的半湿污渍。解扬没有喊疼,也没有说话,他挽着裤脚,低着头,继续在水中摸索。
  “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能不能抓到啊?”
  高山遥又扔出一枚鹅卵石,这次正中解扬的额头。
  他趔趄了一下,失去平衡跌坐在溪水里。干燥的裤子瞬间湿透了。
  鲜血顺着他苍白的额头流了下来。
  “别偷懒,赶紧抓。”高山遥说。
  解扬慢慢从水里站了起来,他脸色很难看,在阳光下白得几乎发透。
  高山遥露出满意的笑容,拿起一旁小卖部塑料袋里的冰镇可乐,一边看着他的奴隶在水中受苦,一边拧开可乐喝了一口。
  ……
  “那段时间……解扬好像已经生病了。每次见到他,脸色都很白。”冯小米说,“有次上体育课……他还中途晕倒了。”
  唐柏若竭力克制着感情的外露,解忆依然发现了她攥得发白的手指,以及紧紧咬在一起的嘴唇。
  那些尘封的过往回忆,正在随着冯小米的讲述,重新鲜活过来。
  “那天……也是。解扬在我们面前晕倒了。”
  ……
  斑驳陆离的晚霞像是纸上晕染开的水墨,从天边慢慢侵染而来。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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