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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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子那更是直接利索、不扭捏,也没有说什么要问过父母之类的话,应当是家中并无长辈的模样。便也不会像宋玉书那样,那么大的人了,还做不了一点自己的主。
  所以综上所述,江月觉得聘他该比聘那宋玉书,多出很多聘礼才合理。
  无奈手头确实不宽裕,也不能把宋家的借条递给他当聘礼。
  他却神色淡淡地说不用,“本就是假入赘。而且我也并无银钱支付诊金和药钱,若是能相抵,那便最好不过。若还不够,来日我再筹措……”
  要不说他是江月属意的第一人选呢?
  这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爽利劲儿,让江月越发受用。
  她在心里算了算,少年药浴一次的药材大概花费了一两,后头视情况而定,至多也就是十次,也就是十两花费。
  至于他那严重的内伤,在有灵泉水能保他一口生气的情况下,则也不需要用多名贵的药材,花费肯定在百两之内。
  并且用药讲究个循序渐进,这些银钱并不是一口气花出去,是贯穿在后头长达数年的时间里。
  而且即便是他不答应假入赘,江月其实也是要为了信守承诺和积攒功德、升级空间泉而全力救治他。
  所以可以说招眼前这个少年假入赘,江月不必在原计划上多花一分银钱。
  她便立刻说‘够了’,可以相抵。
  他见江月接受良好,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虞,便接着道:“我觉得该是我问你,你想好了?毕竟你根本不了解我,若来日我反悔,不肯与你签和离书,亦或是图谋些旁的……你应也知道,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昨日说好了今日开始治疗,所以江月的银针盒子就放在炕桌上。
  此时听到他这话,江月打开木匣,随意捻起银针,而后挑眉看他,似笑非笑道:“真小人会现下就说这个?且自古医毒是一家。别说这数年你还得靠我救命,就算来日你痊愈了……你尽可以试试。”
  江月自问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圣心泛滥的好人。
  只是做事顾及到功德入道和因果循环,才循规蹈矩。
  若是真有人触碰到她的逆鳞,下场凄惨的不一定是谁。
  雪肤花貌的少女,白嫩纤细的手指捻着闪动寒芒的银针,而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神采飞扬的自信笑容。
  少年复又勾了勾唇,于是两个都自问算不上好人的人,就此达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那既说好了,我便去回我娘她们了,省得她们操心。”江月言笑晏晏地将银针放回去,“等我去跟她们说完话,宝画的柴火估计也快劈好了,午后便开始诊治吧。今日先把腿骨打断,筋脉分开,然后泡上一整日的药浴,泡到明日重新接骨。虽说是有事耽搁,但其实午后开始也好,毕竟后头你怕是用不下饭,今日午饭可以多用一些。顺带我还得开个治你内伤的方子,等接完骨就得开始下一步。两边算是同时进行,也不知道后头你还能不能下床……我这儿时间有些紧,一个月之内就得完婚。若是实在不成,还得为你准备一副拐杖。”
  说起医治的事儿,江月又变成了素日里陈竹在胸、老神在在的模样。
  仿佛这令人胆寒的医治过程,在她看来极为稀松平常。
  她身上的医术来历到现在还是个迷,但少年依然并不准备发问。
  “对了。”走到门边的江月站住了脚,“我叫江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江月,还没问你叫什么?”
  总不能两人都对外说好要成婚了,还互相不知道名讳。
  他垂下眼帘,答道:“我叫联玉。‘何当碎联玉,云上璧已亏’中的‘联玉’。”
  “姓‘联’?倒是个挺少见的姓。很不错的名字。”江月夸完又问,“那你是何许人士?做什么营生?家中还有旁的亲人吗?毕竟我母亲她们不会同意我做假成婚,所以得瞒着她们。这些她们肯定会问起,所以……”
  联玉并没显出厌烦之色,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是京城人士,从前也无甚营生,便只是出卖一身苦力,与人卖命而已。”
  说着,他唇边泛起一点自嘲的笑意,接着道:“至于家中么……我没有家,自然也无亲人。”
  这么小的年纪能受那么重的伤,想来也确实是个苦命人,他的身世背景跟江月猜的也差不离,再看他也是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她便也没再多问他的伤心事。
  从小厢房出去后,江月就看到拿着斧子心不在焉劈柴的宝画。
  在宝画眨巴着圆润的眼睛准备发问之前,江月摆手好笑道:“都谈妥了,没打我!我听着外头没声儿就知道你磨洋工呢,不用操心。”
  “哎?!”宝画的反应跟之前的江月一样,讷讷地问:“这么顺利?”
  “嗯。”江月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前院回禀了,你且劈你的柴,还是按着原来的章程,午后就开始为他诊治了。”
  那小公子的伤势耽搁不得,没得因为自己磨洋工而耽误。且后头总也有仔细问的时候,宝画就开始专心做起活儿来。
  江月走到了前院,许氏和房妈妈都不在堂屋。
  她便去了他们住着的西屋,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头翻找东西的声音。
  许氏正和房妈妈说道:“家里有现银有九十六两,合计宋家退还的二十两,连一百二十两都凑不够。但还好我还有些衣服首饰,往后没有太多出门交际应酬的时候,变卖一些也无妨。我准备把聘礼添作二百两,你拿着这笔银钱去寻媒婆,阿月的亲事该是会顺利一些。”
  前头江家赔付银钱的时候,许氏和原身已经卖出了很多名贵的珠宝华服。
  如今剩下的,都是江父还在的时候,亲自为她们母女置办的,意义非凡。
  所以听到这儿,江月立刻打了帘子进屋,“娘不必这般,我的亲事已经谈妥了。”
  她不过离开眼前一二刻钟,就说谈妥了婚事,许氏自然惊讶。
  倒是房妈妈比许氏更快反应过来,“是后院那位小公子?”
  江月说是,“他叫联玉,是京城人士,家中人都无了,自小就流落在外,跟人学了一些拳脚,做苦力、跑单帮、给人卖命的。前头在外头遭了难、受了伤,主家又不给医治,他又没有银钱,便只好随便找了个大夫治。那庸医害人,把他弄成现在这副病弱模样。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听说了咱们这儿医仙谷的传闻便去求医,这才在山上遇到了我……”
  联玉给的信息太少,江月便只好在这基础上自己发挥了一些。
  左右他们的亲事也是假的,也不是真要长相厮守、过一辈子,身份上也不必纠察太细致。
  而且许氏和方妈妈的都是心肠软和的人,说的更凄苦一点,她们只会更心疼他,而不会嫌弃他。
  果然,许氏并没有半分嫌弃的意思,只叹息道:“京郊那一带流匪作乱久矣,偏生官家不理会,你爹就是这般……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房妈妈神色也戚戚然,“不过姑娘跟小公子相识时间甚短,会不会仓促了些?”
  江月实在伪装不出小女儿独有的那种羞态,便低下头道:“前头跟那宋玉书定亲,我甚至都没见过他,更谈不上相识。如今时间只剩一月,另寻他人也同样仓促。而且……而且他很好。”
  长得好,性子又爽利,跟她目前利益一致,实在是再好不过。
  许氏和房妈妈对视一眼。
  她们两人跟联玉是差着辈分的,所以不用避忌什么,都出于关心去探望过。
  他确实生的极好,称得上是生平仅见,而且还跟江月一起共过难。
  没怎么接触过男子的小丫头,心悦于他,再正常不过。
  是以两人都没有生疑,许氏又问:“他真愿意?你说清楚了?咱家可不是平常的招婿,是招赘婿。”
  江月轻轻的‘嗯’了一声,怕她们看出端倪,依旧还是没抬头,“他说家中无人,也未受过长辈什么照顾,所以愿意入赘。”
  “那他的伤势……”许氏已然成了寡妇,当然不愿看着女儿也有这么一日,所以还是有些忧心。
  “他的伤势我能治。”江月道,“娘放心,调养个二三年,他必然跟常人无异。”
  许氏又去看房妈妈,指着房妈妈给拿主意。
  房妈妈就道:“不若夫人再去跟小公子聊聊?老奴帮着掌掌眼。”
  过去那少年留在江家,那是以江月救命恩人和等待治疗的伤患的身份留下的,所以不必探究太多。
  眼下要成自家女婿,那便另当别论,不可能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就同意这门亲事。
  这也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发展,江月点了头,扶着许氏往后院去,又道:“他不善言辞,若有不周到的地方,母亲和妈妈担待一些。”
  江月是怕那联玉被问的接不上话,让许氏和房妈妈起疑。
  许氏和房妈妈想的却是亲事八字还没一撇,江月就已经帮着对方说话,怕是真的芳心暗许。
  三人各怀心事到了后院。
  江月正要陪着一道进去,房妈妈却把她拦住了,说:“有些话得单独问,姑娘不必进去,自去忙自己的就好。”
  说完就把小厢房的门给带上了。
  江月无奈地被拦在了外头,只能盼着那联玉千万别露馅!
  毕竟许氏或许单纯好骗,但房妈妈绝对是人精子。也就是因为原身是房妈妈看着长大的,素来不说谎,所以房妈妈未曾怀疑她。
  好在江月并没有焦心很久,也就过了两三刻钟,许氏和房妈妈一起从里头出了来。
  两人的眼眶都有些发红,但脸上却都带着笑。
  许氏爱怜地替江月挽起耳边碎发,“一定是你爹的在天之灵保佑,才促成了这桩良缘。”
  江月听得有些懵,又听房妈妈笑道:“姑娘和姑爷月内就得完婚,虽说还在孝中得一切从简,但到底是婚姻大事,不好马虎,夫人快和老奴合计合计。”
  两人于是也不多留,手挽着手一边往前院去,一边说起做喜服、派请帖、置办酒席等事项。
  ……不是,这也委实是顺利过头了!
  江月愕然。
  第十七章
  愕然的江月往小厢房里瞅了一眼。
  联玉还是坐在炕桌旁,一切都跟她方才出去之时没有任何变化。
  那这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让许氏和房妈妈在这两三刻钟的时间里,发生了那样的变化?
  不等江月进去发问,在院子里忙活了半日的宝画停了手,一边擦汗一边问:“姑娘看看柴火够不够?家里就这么些,我全劈完了。若再不够,还得出门去买些。”
  时下农人用柴火,都是去山上打了,再自己分砍、暴晒的。
  但现在的江家只几个女人,前头江月在山上又差点出事,所以许氏和房妈妈都不许江月和宝画再往山上跑。
  甚至前两天,江月提出想去山上采点草药,她们也没松口同意。
  是以家里现在用的柴火也是使了银钱,跟同村的人买的。
  江月便站住脚看了一下,见劈好的木柴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说够了。
  而后便是该准备药汤了。
  别看是熬煮泡腿的药汤,其实也有讲究。
  什么药材先放,什么药材后放,用什么火……都注意好了,才能发挥这些药材最好的效果。
  两人一起进了灶房,宝画负责生火,江月负责下药和吩咐宝画随时调整火势。
  很快就到了午前。
  家里现在拢共就一个灶台,因江月要使,且家中也算有喜事,所以房妈妈干脆不准备开火,说进城去置一桌简单的席面。
  江月听说房妈妈要进城,就先洗了手,另外写了治内伤的方子来,麻烦房妈妈帮着抓药。
  房妈妈却说不麻烦,“这几日夫人的安胎药也吃了一些了,阖该再准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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