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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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科的科长很明显也知道这事儿,并没有多劝谢芸留下,只是客套了客套,就在谢芸的辞职信上签了字。
  他回头还打算拿着谢芸空出来的这个编制名额去讨好朱院长呢!
  医院的编制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朱玉梅进药房走的还是合同工的名额,虽然说合同工也给同工同酬,可没有编制保障啊!
  谢芸这么‘识趣’地把编制给让了出来,他正好拿去借花献佛,巩固一下他和朱院长间的关系。
  ……
  谢芸放在太平间那间小办公室里的东西没多少,往包里一装都放不满,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把钥匙放到门框上。
  在交接班的人来之前,如果哪个科室再出了事故,就只能委屈医护人员来太平间自助登记安置逝者了。
  换回常服的谢芸走在出医院的路上,她发现自个儿对这医院最不舍的地方居然不是工作了这么些年的药房,而是职工食堂。
  不过职工食堂凭票吃饭,她要是真想来,完全可以拜托王萍帮她买一些食堂的饭票,倒也不是出了医院的门就再也吃不到职工食堂的省事饭了。
  ——————
  通泰超市和通泰堂已经装修了个七七八八,墙是重新粉刷过的大白墙,房主原先的地面是水泥地,周胜觉得水泥地太糙了,花钱找人做成了水磨石板的地面。
  在东房的墙壁上凿两个门,里面安上敞亮透光的玻璃门,外面还安上时兴的防盗卷闸门。
  这么一来,安全性保障了,屋子的采光也更好了,有人从外面经过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也更容易招揽来顾客。
  谢芸知道周胜在通泰超市里忙活,从医院出来就直接穿过马路到了超市这边。
  已经有人瞧着通泰超市的招牌找来了,谢芸进来时,周胜正带着那人在超市里四处翻腾。
  见谢芸进来,周胜连忙问,“媳妇儿,你记得我把清凉油给塞哪儿去了没?明明采购了一箱子回来啊,我找半天了都没找到。”
  东西还没完全摆到货架上去,都是一箱一箱摞起来的。
  谢芸的心压根没往通泰超市这边放,哪里会知道?
  她摇摇头,问那来买清凉油的人,“是被蚊子叮了要止痒?还是想预防被蚊子叮,买清凉油来驱蚊?”
  那人撸起袖子来给谢芸看他胳膊上的一排包,“都是啊!这医院里的蚊虫实在是忒多了些。我都用上风油精了,还是不管用,睡了一觉起来就被叮了一胳膊的包。医院的药房贵的吓人,我瞧着你们家的超市开了,寻思买点清凉油,没想到你们家超市这货不全啊!”
  周胜的脸色变了变,超市的货不全可是大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是每个超市老板心里的追求。
  谢芸笑着同那人说,“怎么可能货不全?只是还没完全开业呢!那么多东西都压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配点驱蚊虫的外用药?”
  那人将信将疑,“能管用么?这可是花蚊子叮出来的,毒性可大了。”
  “管不管用,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要是效果不好,我不收钱。”
  谢芸把人领过了横在通泰超市和通泰堂之间的那道小门,让这位满胳膊都是包的大叔先坐会儿等等,从柜台下面搬出刚批发回来还没开封的几个大玻璃罐子,里面装的是白凡士林和几种做药油常用的植物精油。
  把用得到的药材都选出来,用研钵磨成粉后,先挖一小块凡士林把混匀的药物粉末融了,给那大叔糊上去。
  等了大概三五秒钟,谢芸问那人,“还痒吗?”
  大叔前一秒还在嫌弃谢芸让他往胳膊上涂黑糊糊的药膏,管不管用不知道,只知道涂在胳膊上怪恶心的,像是糊了一坨粑粑。
  这会儿谢芸一问,他才发现那痒入骨髓,折腾得他恨不得把皮肉都挠烂的感觉,居然在冰冰凉凉下渐渐消退了。
  “嘿!!!居然真不痒了!你这东西真管用!比涂风油精还管用!”
  谢芸弯了弯嘴角,“那可不,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呢!”
  不是她的独门秘方,是泰山堂里教授的药学课程中包含的一道经典秘方——《三花五草散》,用八种药草经过堪称绝密的比例配置,便达到了药到病除的效果。
  将三花五草散用凡士林调和,便做成了药膏。
  这起效效果还是稍微慢了点,最佳效果是做成药油,看着比药膏更干净,见效也更快,还不会像胳膊上擦了药膏一样油腻腻的叫人难受。
  等三花五草油完全吸收进入皮肤里,蚊虫叮咬的病根也就除掉了。
  大叔这下算是信服了,“有这效果,再恶心也能坚持用下去啊。您调配的这药膏,多少钱?我再买一坨,我媳妇儿在医院里也被咬得不轻,只是她刚做完手术,不能下床走动,我买回去给她也涂上。”
  谢芸心里的小算盘立马就打了起来。
  先算药材的成本,再把那一小坨白凡士林的价格也计算进去,一小坨的成本大概在一毛三左右,定价一块有点太贵,定价五毛刚刚好,和风油精一个价位,但效果比风油精更好。
  如果做成三花五草油,价格还得再涨一涨,因为甭管是最便宜的硅油还是价格略高一些的植物精油,都不是便宜大碗的凡士林能比的。
  “算五毛吧,我这儿暂时没有别的包装,就用塑封袋给你装一下。”
  塑封袋是用来装药片的小密封袋。
  甭管是诊所还是医院,大家普遍用的是价格更便宜一些的纸袋,但谢芸觉得纸袋密封性不严,而有些药很怕在空气中被氧化,所以她从药材公司批发了一批价格更贵一点的塑封袋。
  顺着塑封袋的小密封条捏紧,不仅防尘,还能有效防止药物在临时保存过程中遇到水汽或者是氧气而变质。
  塑封袋也是有缺点的——不遮光,所以谢芸又在塑封袋的外面加了一个大纸袋,做了双重保险。
  “五毛啊……你这自己做的,能便宜点不?”
  谢芸见大叔还想砍个价,也乐了,“这可是秘方,但凡是加个‘秘’字儿的,您觉得能便宜不?”
  “也就是因为我还没买到包装盒,才卖五毛钱,等我回头去批发市场买一批包装盒回来,你还想五毛钱买到?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去买清凉油和风油精,那俩也都是五毛。”
  大叔像是被点了哑穴一样,一下子就不作声了。
  周胜一直都在隔壁听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谢芸的话后,他也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搭了一句腔,“要不还是买清凉油吧,我找出来了,都是全新的,也只算五毛钱!”
  大叔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来了,问谢芸,“你这药膏能经得住放不?”
  “你扎好密封条,肯定是经得住放的。”
  白凡士林的密封性那么强,里面融的药材粉末还能跑了?药材里面的有效成分都挥发不了。
  那大叔咬了咬牙,道:“那给我来四包吧,趁你还没涨价,我多买几包,先把今年给对付过去。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痒得要人命的花腿蚊子?是不是啥狗-狗-日的洋鬼-子又搞啥反人类实验了?”
  谢芸掂量着又挖了大小差不多的三坨,用塑封袋包好装到纸袋里,顺利收入两块钱。
  送走这大叔,周胜立马从隔壁超市里溜达了过来,问谢芸,“你那药膏真的这么管用?”
  谢芸朝着门外还没走远的大叔努努嘴,“要是不管用,大叔会一下子买四份走?”
  周胜这下感觉有些纠结了,“早知道我就不批发风油精和清凉油了……我还想着蚊虫马上就要多起来了,风油精和清凉油肯定不愁卖,一次性批发了不少。”
  第12章 酒香也怕巷子深
  ◎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敲着退堂鼓◎
  周胜的纠结和蛋.疼,谢芸完全能够理解。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成为了活阴差的缘故,蚊虫这些讨人厌的东西根本不近她的身,而周胜又是一个天生就不招蚊子叮的人,所以谢芸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做三花五草膏来卖。
  现在突然做这决定,完全是被这来买清凉油的大叔给‘赶’了一下。
  谢芸拍一拍周胜的肩,安慰道:“不用愁,你先替我跑一趟批发市场那边,去买三个东西。”
  “小姑娘们玩着用的那个塑料喷瓶,能往外滋水的那种,还有和塑料喷瓶差不多,但最上头是个珠子的那种瓶子,再买点大小和清凉油一样,但是不是铁盒子,而是盖子能拧动的白色塑料罐子。”
  “我都把话放出去了,是要涨价的。效果好,但比清凉油和风油精贵,总会有人舍不得买这个,而去买稍微便宜一些的清凉油和风油精,回头你卖完手头这些清凉油和风油精之后不再进货就是了。”
  ……
  得到安慰的周胜欣然跑腿,骑上找周德义老同志蹭来的自行车走了一趟,半个小时不到就载了一箱子的各种瓶子回来。
  谢芸看得眼角直抽抽,“你咋买了这么多?”
  “你做出来的药膏那么管用,应该不愁卖吧,我还担心买的这些不够用呢!”
  周胜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底气不是那么足,“反正也不贵,就在店里放着吧,这玩意儿又放不坏。”
  谢芸只能点头,“买都买了,就先放到柜子里吧……”
  她也拿捏不准三花五草膏这些究竟好不好卖,只能把已经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全都装到塑料小罐子里,装得满满当当,拧得严严实实,再用抹布把外面溢出来的三花五草膏给擦掉,做好的三花五草膏就摆在药柜上的第一层。
  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膏的配方一样,但底料用的不是白凡士林,而是肤感更清透的丁香罗勒油。
  将捣成碎块的药材放在水中煮开,水上面封一层丁香罗勒油,等底层浑浊的药汤逐渐褪色,上层清亮澄明的丁香罗勒油渐渐变成青棕色后,三花五草油就算是制好了。
  药材中的有效成分已经被丁香罗勒油萃取掉七七八八,残余下的药渣倒进准备好的铁盘子里,放到窗台上晾晒干后,可以继续研磨,制成三花五草香,放到香模中压实,点燃就是一款兼具熏杀蚊虫和宁静安神的药香。
  熬煮药材的药汤装进瓶子里,还能当成驱蚊水来用,谢芸也不打算浪费,全部装进小喷瓶里。
  三花五草油则是装进滚珠瓶里放着,油类物质放到喷瓶里容易堵喷嘴。
  小喷瓶和滚珠瓶都是一样的容量,谢芸把两种瓶子都用了不少,才将制好的东西全部装下。
  周胜倒是有闲心,给那一瓶瓶三花五草油和三花五草水排起了方阵,就好像阅兵似得。
  他哪里知道,谢芸这会儿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对三花五草油的效果很有信心,可酒香也怕巷子深……会有人买吗?
  真的会有人买吗?
  要是没人买,那她不仅白忙活了一阵儿,还得倒贴这么一笔原材料进去啊!
  只是这担忧能说吗?
  不能!
  说了之后会被周胜笑话的!
  谢芸满脸风轻云淡地在心里敲着退堂鼓。
  ——————
  买走三花五草膏的大叔叫王建强。
  他媳妇儿三天前在家里地头翻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腰,本以为歇个两三天就能好,没想到第二天却是连床都爬不起来了,说是下.半.身全部失去了知觉,不管是掐还是扎,都没有任何的痛感,找来村里卫生所的大夫一看,说是多半瘫了,让赶紧送到市里来。
  当天就躺在板车上拉到了重机厂附属医院,住进了骨科。
  拍了片子,骨科医生说腰椎骨错位了,还压迫到了神经,需要做手术把关节复位,这样才‘有可能’治好。
  仅仅是‘有可能’。
  一.夜之间,原本不算多富有但温馨的小家就被愁云笼罩起来。
  王建强陪着媳妇儿住院,家里地头的营生全都留给了儿子儿媳做。
  同王建强他老婆住在一个病房的人,不是瘫痪就是骨折,都是行动不便的,被这两年突然多起来的花腿蚊子给折腾了个够呛。
  王建强带着四小包三花五草膏回了病房,当下就用热毛巾蘸了水给他媳妇儿把挠得发红的皮肤擦拭了一遍,然后用指腹蘸上三花五草膏,一点一点地涂上去。
  王建强他媳妇儿叫苗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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