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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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若是同意了镇北王府在京畿驻军,那就相当于,允许楚元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招兵买马,届时,京畿将不止是禁军了,若楚元辰要逼宫谋反,他也麾下有人!
  皇帝毫不犹豫:“不可!”
  楚元辰也不强逼,只道:“那皇上不如下旨,让臣带家人一同回北疆。”
  皇帝:“……”
  他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若是放了楚元辰一家子回北疆,没有了静乐作为质子留在京中,楚元辰必反!
  皇帝全然不信楚元辰对大荣还会有半点忠心,楚元辰更不会蠢到给自己休养生息的时间。
  对于楚元辰而言,只有自己死了,只有大荣亡了,他也才会安心。
  他们两人是不能共存的。
  楚元辰的嘴角勾了勾,很好说话地又退了一步:“皇上不应也成,那您能否起誓,大荣永不会对镇北王府出手,永不撤藩。”
  皇帝当然不能起誓。
  先不说誓言会不会成真,正所谓,臣无戏言,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下这个誓言,岂不是以后只能放任镇北王府坐大?他永不能收回藩地和兵权?
  “皇上。”楚元辰轻笑一声,他眉尾一挑,说道,“这也不可,那也不行,要是您哪天也说臣通敌可怎么办呢。这大荣朝就只剩下镇北王府了,臣心里也怕得很。您说呢?”
  皇帝:“……”
  楚元辰又道:“皇上不答应,莫不是,就等着有机会构陷了臣,让臣百口莫辨,再步两位藩王的后尘,若如此,臣还真不敢留在京中。”
  “就算拼死一搏,也要带着家人回北疆。”
  “反正留着也是死,不是吗?”
  楚元辰的双目锐意逼人。
  这架势,只要皇帝说一声“不”,他就会立刻拂袖而去,离开京城。
  皇帝咬了咬牙,说道:“五万不行,一万。”
  楚元辰轻笑道:“禁军有五十万呢,皇上您还惧我五万北疆军?”
  皇帝目光阴沉。
  的确,五万北疆军对禁军而言,就是九牛一毛。
  皇帝思索道:“三万。”
  他仿佛能压下来一个人也是好的。
  勋贵臣子们就看着他们两人讨价还价,面面相觑。
  在今天之前,若是楚元辰提出要在京中驻营,别说是皇帝,说连他们也绝不会应,这关系到的是京畿的安危和皇家的颜面,可是,在亲耳听到两位藩王是怎么被构陷而死的现在,他们忽然觉得,楚元辰这个要求一点儿也不过份,他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楚元辰仿佛考虑了很久,终于应下:“好。就三万!还请皇上将京郊西山拨给北疆军为驻地。”
  皇帝已经退了一步,接下来,他能做的只有再退,一步步的退让,直到退无可退。
  皇帝应了。
  “多谢皇上。”楚元辰抱拳谢了恩。
  皇帝一眼都不想看到他,恨不得把啜他血肉。
  皇帝猛地一甩袖,说道:“摆驾,朕要去英陵。”
  先帝尸骨无存,他这个儿子该如何自处?!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胸口窒闷难耐,不敢再想。
  “摆驾。”
  大太监宋远吩咐完,又连忙扶住了他,劝道:“皇上,您保重龙体。”
  他让人端了来了一杯水,说道:“您先喝口水吧。”
  皇帝一饮而尽,喉咙的干涩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心里怒火和憋屈压都压不住。
  英陵的事肯定是楚元辰干的,他一定要找到证据,让楚元辰碎尸万断。
  终于龙辇准备好了,此时,黄昏的余韵已经彻底淡去,天色完全暗淡了下来。宋远正要扶皇帝过去,不知怎么的,皇帝突觉一阵头昏目眩,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再也不受控制地摔了下来。
  “皇上!”
  宋远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天际。
  楚元辰和盛兮颜与皇帝在同一个竹棚,楚元辰在皇帝摔倒在地前,飞快地扶住了他,满脸忧心道:“皇上,皇上!”
  皇帝一见扶着自己的是楚元辰,本能地就是一阵厌恶,他想说自己没事,让楚元辰赶紧滚,偏偏头晕得说不出话来。
  盛兮颜摸了摸袖袋,一根银针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中。
  宋远往旁稍稍侧了侧,用身体挡住他人的视线,嘴里继续喊着:“皇上!皇上!”
  盛兮颜的心跳得很快,那是因为紧张,然而,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目光更是不带半点犹豫。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一件,前世的她绝对不敢做的事情。
  周围的臣子们正在向这边奔来,在嘈杂和喧嚣中,她整个人仿佛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中,宽大的衣袖掩盖住了手上的动作,衣袖一抬一放之间,银针就已稳稳地扎进了皇帝后颈的穴位。
  皇帝头晕得更重了,突觉一阵难受,不受控制地喷吐了出来。
  盛兮颜避开的同时拔出了银针,皇帝尽数吐到了宋远的身上。
  宋远没有丝毫的躲闪,他惊慌大喊:“来人啊,太医,太医!”
  圣驾出行,必是备有太医的,太医连滚带爬地匆匆过来,勋贵臣子们这时也都已经围到了竹棚旁,见皇帝脸色煞白,半边身体在抽动,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
  随驾的一共有三个太医,他们跪在皇帝面前,轮流诊脉。
  盛兮颜的手掌心微微有些温润,同样是因为紧张,她不知道她这一针,会不会被太医发现。
  楚元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嘴唇轻启,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放心。”
  盛兮颜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是啊,有他在,她无需担心。
  三个太医诊过脉,又避到一旁商议,太医院使叹道:“皇上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另有一位年轻的太医迟疑地说道:“院使,皇上的脉象有一点奇怪……”
  “是中风。”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医捋须道,“皇上寸脉浮,关脉沉,又胃气上逆,半边不遂,头晕晕厥,这不是中风还会是什么?小孙,方才我见你把脉时眼神惶惶,心绪不宁,怕是弄错了。”
  他们俩都这么说了,小孙也怀疑是自己太紧张,探错了脉,也是,刚刚自己把脉的时候,手还在抖,探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换作是别的病人,他肯定再去探个仔细,可那是皇帝,他总不能说自己把错了脉,要再把把吧,他要敢这么说,估计差事没了,脑袋也没了。
  太医院使问道:“皇上是中风,二位可有异议?”
  两人拱手道:“无。”
  会诊需几位太医意见一致,太医院使微微颌首,就去回禀林首辅道:“皇上中风了。”
  这会儿,所有的人都候在了皇帝所在竹棚外,皇帝的头一阵阵发晕,只觉得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他还能听到太医的声音,闻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
  中风?
  他中风了?
  怎么可能!
  他想大声说自己没有中风,可是,嘴唇嗡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止是皇帝,所有人都呆住了,几位亲王更是目露震惊,忍不住去看倒在竹棚里的皇帝。
  皇帝年纪轻轻怎么就会突然中风了呢。
  他们不由想起,上一次皇帝吐血时,太医就曾说过,若是再怒火难遏,会中风……
  “回宫。”
  宋远二话不说,直接下了令。
  “众位大人请随皇上一同回宫,其他的事,待督主来决定。”
  四周立刻就噤了声,是的,有萧朔在,自会有萧朔做主。
  楚元辰侧身道:“阿颜,你先带太夫人回去,我进宫一趟。”
  盛兮颜轻轻应是。
  元宵灯会已经完全不成样了,目睹完这一切的百姓,不由地议论纷纷,池喻带着一众学子高谈阔论,皇觉寺的内外嘈杂不断。
  待圣驾走后,盛兮颜和太夫人离开皇觉寺,回了福满楼,静乐和骄阳正等在雅座里。
  她们的位置非常好,就算听不到皇觉寺那里的动静,也能看得到群起激昂的百姓。
  静乐心知,事多半成了,见她们回来,更是彻底放了心。
  太夫人一进来,她就问道:“太夫人,您的伤……”
  说着,她起身就想检查。
  “没打到。”太夫人摇了摇头,含笑道,“阿辰应当都打点好了。”
  “阿辰?”静乐心念一动,只笑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样,没有打到就好!不然这三十廷杖,静乐真怕太夫人熬不过。
  骄阳给太夫人奉了一杯茶,太夫人喝了几口后,心绪才算彻底平静。
  二十年的苦熬,为的就是这一天,她心满意足了。
  “郡主,太夫人可神了!”
  盛兮颜开心地说道:“她一出去,皇帝就吓住了。”
  她知道静乐担心了这么久,就故意夸张地说了一通,逗得静乐直笑,骄阳更是听得目瞪口呆,时而轻呼,时而雀跃,又扑在盛兮颜的怀里,咯咯直笑。
  太夫人含笑地看着她们,待盛兮颜说完,她问道:“颜姐儿,英陵那里……”
  她想问的是,英陵的事是不是楚元辰做的。
  盛兮颜微微点头,手指头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是”,然后又飞快地擦掉。
  禁军吃空饷严重,兵员十不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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