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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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头雾水,待到宋远把懿旨展开,呈到他面前,他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气得嘴辰发紫。
  懿旨上赫然写着的是:皇帝得位不正,弑杀先帝,篡夺皇位。太后还在懿旨中亲证,当年先帝在临终前,下了遗诏废太子,改立昭王为君,甚至太后在懿旨中提到,自己还保留有先帝的遗诏。
  “为什么……”
  皇帝的手指在颤抖,半边脸有些歪斜,眼中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
  去岁时,萧朔就曾与他说过,外界有传言,先帝在临终前废太子,他一直以为是楚元辰搞得鬼。原来不是吗?原来是太后所为吗?
  “建安伯……”皇帝一激动,声音就更加含糊了起来,“是建安伯。”
  当年先帝驾崩是在去泰山封禅的路上,突发疾病,先帝身边的近臣就是建安伯。
  皇帝嘴唇颤抖着发出声音:“建安伯……遗诏……”
  萧朔在抄建安伯府的时候,不是已经拿到遗诏了?自己还亲眼见过,亲手烧了的……
  “想必是假的。”萧朔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道遗旨怕是早就落到了太后的手里,建安伯是在糊弄您呢。”
  皇帝似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难怪秦惟当初还帮着建安伯说情,还把建安伯的小孙女也送了出来,原来就是等着这一出呢!
  秦惟一早就不安份了,太后也是,一心偏帮着小儿子,他待他们这么好,他们竟然联合起来算计他!
  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中风了,太后就不管他了,还要帮着小儿子……太后知道这会让他声名尽毁,死无葬生之地吗?
  太后肯定知道!可太后还是宁愿舍弃了他!
  萧朔恰到好处地开口说道:“昭王手持这道懿旨试图谋反,臣已经把他拿下,只是昭王为先帝嫡子,太后又是先帝元后,该当如何处置,还当由皇上您来做主。”
  “杀了!全杀了!”
  皇帝咬牙切齿,毫不迟疑地说道,“朕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的气息极喘,张大嘴用力呼吸,面上一片潮红,似乎随时都可能有一口气上不来。
  萧朔说道:“臣明白了,皇上您好生休养。”
  “阿朔,阿朔。”皇帝费力地拉住了萧朔的衣袖,就像是在拉扯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不满,有的是庆幸。
  就算萧朔再怠慢自己,他至少不会时时刻刻地想着要自己死,这就足够了。
  这皇位是他的!是他的。
  就算他中风了,只要他活着一天,这个皇位也是他的。
  皇帝颤抖着嘴唇:“阿朔,杀了太后,还有秦惟,把那封遗诏拿到手。”
  “朕让你掌朝,朕让你执政,你一定要帮朕守住皇位。”
  “阿朔,朕只相信你!”
  萧朔没有去拉开衣袖,他只应道:“皇上,您请放心。”
  他心中了然,这件事果然是真的。
  当初他也曾试探过几次,皇帝始终没有透露口风,唯独现在,皇帝“卧病在床”,又有太后和秦惟“背叛”在先,皇帝慌了。
  萧朔思忖了一下,放弃询问皇帝事情的经过,皇帝既然咬牙瞒了这么久,肯定也不是随随便便能问出来的。
  萧朔微垂眼帘,楚元辰去岁假意在战场失踪悄悄回京,一来是为了北疆军情泄密一事,二来就是为了建安伯府的这道遗诏。
  当时他们俩远没现在顺遂,楚元辰费了些手段,又差点送了命,才给了他一个借口,顺势而为,终于让两朝权臣下狱,抄了建安伯府。
  拿到遗诏后,楚元辰就带回北疆,他又特意做了一份假的给了皇帝。
  这封遗诏一直都在楚元辰的手里。
  萧朔凤眼中透着凌厉的锋芒。
  昭王自以为拿到太后的懿旨,可太后的那道册立摄政王的懿旨早在她盖了印后就被换了。
  这内宫中,他想让昭王拿到是什么,昭王拿到的就是什么。
  萧朔意味深长的道:“皇上,若无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好好。”皇帝匆忙说道,”你快去,去把秦惟和太后全杀了!……不能说是朕的意思,要做得不露痕迹,不能让人私议朕……”他的声音带着一些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惧意,和对萧朔的依赖。
  萧朔拿着懿旨走了。
  出去后,他向乌宁说道:“你去与曹喜说一声,给太后透个话,就说,皇帝知道她帮着昭王要摄政王位,皇帝恼羞成怒,就要他们母子去死。”
  曹喜是太后那里的管事太监。
  乌宁应声道:“是。督主。”
  萧朔掸了掸衣袖,抬步走了出去。
  他的步履坚定,没有半点的迷茫和迟疑。
  “你让申千户也去给秦惟透个声……”
  乌宁一一应了,一回司礼监,就让人去给申千户和曹喜传话。
  当申千户带着东厂番子们围上昭王府时,顺便还把欲哭无泪的礼亲王也捎上了。
  不但是抄家,申千户顺便也把秦惟等三人一并带了过去,关在了一个偏厅里,便态度极好向礼亲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礼亲王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说道:“阿惟啊,太后有懿旨……”
  秦惟闻言怔了怔,他自从被拿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只有这会儿,才有些反应。
  礼亲王清了清嗓子,说道:“阿惟啊……”他简直难以启齿,咬了咬牙,“太后懿旨,令周景寻并嫡,与你同为赵氏夫婿。”
  这话一说出口,他反而轻松了,一口气把话说完:“日后圈禁的日子,你们也不会太过寂寞,太后一片慈母之心,真是令人感动。事出突然,这边也不方便,婚礼就算了,先把婚书给签了吧。”
  这话一出,三个人一同懵住了。谁也没听懂。
  礼亲王没有看他们,只道:“申千户,劳烦让他们把婚事签了吧。”
  他想得很明白,太后的那道懿旨绝对不能透出去分毫。
  皇帝中风,秦惟犯上,若是再有所谓的遗诏说,先帝当年曾易储,皇帝得位不正,大荣朝非翻天了不可。这件事必须得压下来!
  并嫡是有损宗室颜面,但也能让秦惟从此再无颜得这皇位。
  申千户才不会管他们听没听懂,督主说并嫡,那就是并嫡,督主说要签婚书,就签婚书!
  他冷着脸道:“好说。”
  这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立刻就有番子们代劳,三人本就是待罪之身,被缚着双手,任他们大肆叫嚣或者挣扎,番子也很容易的就拿到了他们的指印,婚书一式两份,申千户亲手递给礼亲王,又叫了一个番子,陪着礼亲王拿去京兆府记档。
  礼亲王本来就不想多留,一拿到婚书,赶紧就走。
  秦惟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怒火直冲脑门,叫嚣道:“你们敢!你们敢这般欺辱本王,本王非要你们好看。”
  申千户好整以暇地说道:“昭王殿下,这是太后的意思,您这般听太后的话,拿着个懿旨就往刑场冲,肯定是一片孝心,母子情深,让咱家动容。”他往圈椅上一坐,嘴上接着说道,“昭王殿下与太后母慈子孝,太后为了您也是费心良苦,就连皇上要杀您,也被太后一力拦下了,为此,太后还被皇上下令拘禁于太庙,太后也是一把年纪了,身边就只有一个老嬷嬷服侍,哎,真是可怜啊。”
  秦惟怔了怔。
  他敢这么做,就是赖着他是先帝嫡子,除非弑君,怎么都能保得下一条命来,没想到皇帝竟然要杀他?!他都还没有计较皇帝私藏遗诏抢他皇位的事,他竟然还要杀他?!
  申千户点到为止,笑眯眯地说道:“太后这一番苦心,想必王爷也能理解。日后您一家子就好好过吧。”
  秦惟还没有从皇帝要杀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申千户这“一家子”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申千户理都没理,吩咐了番子解开他们的绳子,又顺便说道:“好生看着,咱们先去瞧瞧那群小子们抄得怎么样。”
  “千户慢走。”
  申千户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留下这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绳子一解开,秦惟就叫嚣着扑到门口,大力砸门,大肆谩骂,面露癫狂。
  赵元柔往周景寻的身边靠了靠,尽量远离秦惟,生怕他发起狂来伤害到自己。
  与周景寻并肩而立时,她才觉得自己有了倚靠,她粉面含怒,充满着怨恨地说道:“秦惟,你还有脸叫,要不是你的话,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你活该!”
  “有婚书好啊,我和周景寻也不算是无媒苟和了,我们是太后赐婚。”赵元柔故意挽住了周景寻的胳膊,一脸挑衅地看着秦惟。
  赵元柔问过周景寻,周景寻说,是盛兮颜让人把他打晕了抓起来的,并没有出卖她。
  赵元柔信了,只是她心里头总是有一点不舒服,周景寻堂堂一个大男人,自幼习武,怎么轻易就被制服了,连提醒她一句都办不到?理智告诉赵元柔,要相信周景寻,可是,这点怀疑还是如同一颗种子一样,在心中生根发芽。
  秦惟停止了叫嚣,他默默地转身看着相依相傍的两个人,新仇旧恨一同涌上了心头,发狂似地朝着周景寻扑了过去。
  他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他本来以为圈禁了,柔儿就能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周景寻?为什么?!
  周景寻早就看他不顺眼,冷哼着抬脚就往他小腹上踹,秦惟不偏不躲,硬是拼着吃这一腿,一把把他掀翻在地,拉扯他头发,他们俩都是习过武的,这会儿却撕打得好似市井无赖。
  秦惟用膝盖把他按压在地上,盯着周景寻这张让他深恶痛觉的脸,向着他的脸颊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他这一口带着满腔的愤恨,紧紧咬住不放,非要从他脸上撕下一块皮肉。
  周景寻痛得发出了惨叫。
  赵元柔尖叫着上去用力拉扯,无奈她的力气压根儿拉不动愤恨交加的秦惟。
  她看了看左右,搬起一把椅子,就狠狠地朝秦惟的后背砸了下去……
  守在偏厅的两个东厂番子贴心的给他们关上了门,已经走出去的申千户回头看了一眼,尖声道:“他们三个,闹归闹,别闹出人命来,给他们弄个太医。若是还闹得太厉害,就许是伙食太好,饿上几顿清清火,就闹不动了。”
  小内侍笑嘻嘻地应了一声。
  申千户慢悠悠地说道:“让他们慢点抄,不着急,昭王府这般大,总得抄仔细了才成,督主说了,户部还等着用银子呢。”
  东厂是不急,大可以慢慢抄。
  而从东厂踏入昭王府的那一刻起,京城的权贵府邸就彻底静了,几乎家家户户地都在观望着昭王府的动向。今日跟随昭王一起去刑场也就只有林首辅,礼亲王等五六个朝中重臣,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听说发生了什么,就先听说了东厂下令抄家。
  但凡被东厂抄过家的,从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现在轮到了昭王。
  皇帝无子,以后更不可能有儿子了,若是皇帝驾崩,最有可能继位的就是昭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皇帝要过继,以血缘而论,十有八九过继的也得是昭王的儿子。
  现在昭王倒了,大荣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倒了,这让不少人对未来更加迷茫。
  不过,无论是礼亲王,还是林首辅等人,都没有出言阻止,他们就知,这并非是萧朔在排除异己,而是罪证确凿。
  其他人还好,大多庆幸,自己与昭王走得不近,那些早已站队的朝臣们就慌了,赶紧去向诚王讨主意,可诚王自身都难保,怕得躲在府里谁都不敢见。
  京城的天又变了。
  一直到近黄昏的时候,又有一队东厂番子进了昭王府,而楚元辰也在这时回了镇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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