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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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近理坐在他同一张沙发扶手上,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那边歪了歪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人声音说,“看出什么来了?”
  “有点我年轻时候的影子。”贺津行不吝啬地夸奖,“老爷子看人也不是完全准,这孩子在国内看着长大,说不定成就比贺然还高……嗯,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扔在国外野蛮生长了,反而更加茁壮。”
  陈近理愣了愣,“虽然老头子气息浓郁,但这是什么从你嘴巴里能听见的最高级别赞美——”
  “别说的我好像从来不夸奖别人。”
  ”大多数情况下你的夸奖都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那是你们听的人有问题。”
  “……”
  “与其操心我们家叔侄关系,不如管管自己的家务事。”贺津行冲着躁动的千金团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眼睛都要哭瞎了。”
  陈近理掀起眼皮,扫了眼贺津行所指的方向,轻而易举一眼就看见了是谁在水漫金山……
  看到她这会儿大概是哭累了,在用手揉眼睛,他下意识地蹙眉。
  但很快反应过来,便收回了目光,陈近理眉头松开,“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苟聿的女儿刚才看上去恨不得扑上来咬你了,你就非得逗她不可吗?”
  这比喻让贺津行忍俊不禁。
  “还真有点怕被记恨。”
  贺津行笑吟吟地摆摆手,半真半假道,“所以不是摸了一把就下来了么?”
  “既然如此,何必出现招人烦。”
  “想看看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嗯?”
  “喜不喜欢桌球。”
  贺津行停顿了下。
  “我这把年纪喜欢的话肯定有点费劲,但后来想了想,能提起兴趣本来就不太容易,也不是完全就能够狠心割舍得下。”
  这神神叨叨的回答……
  陈近理完全不明就里,只能冷嗤一声,骂他故弄玄虚。
  “是真诚的答案。”
  男人发出近乎于唏嘘的叹息,不着痕迹地看向不远处——
  双手撑在桌球台边缘、满脸认真的苟家大小姐,此时歪着脑袋,正跟贺渊商量下一颗球应该用什么角度。
  大概是无意识的。
  两人再次一靠的很近,胳膊挨着胳膊,亲密无间的队友模样,明明只是刚认识了两个晚上,就熟得成了相见恨晚。
  看来是真的很认真地想赢,安安。
  贺津行变换了个坐姿,突然就改变了注意。
  长腿放下来,他偏了偏头,对陈近理说:“麻烦你,去跟萧小姐说一声,如果她实在想要那只熊,过几天我让人重新去拍卖行找。”
  陈近理“唔”了声,停顿几秒,又后知后觉地问:“什么意思?”
  “一时冲动。”
  陈近理挑眉,想了想哪里不对,“冲动?你冲动什么?”
  “现在我要冲动第二次了。”
  “?”
  贺津行没有再理会他,仿佛也没有看见好友的满脸困惑,而是在贺渊和苟安一顿商量、艰难的收了当前这一局比赛后,重新站了起来,回到球桌边。
  面对众人茫然的眼神,男人挑了挑眉,笑着问,“我休息好了,继续?”
  ……
  重新上阵的贺津行如同他既往风格,杀伐果决。
  面对周雨彤的哭声,陈近理好歹还知道假装失误,但这位就像是眼瞎耳聋,伴随着旁边一阵阵绝望的倒抽气声,他丝毫没有停下征战的步伐——
  哦,有一次。
  球杆推着一枚绿色的球,那颗球以高速“啪”地撞开了一只红球后偏离了路线撞到了贺然搭在台球边上的手,高速坚硬的台球像一颗子弹,“啪”地撞在他的指尖!
  贺然“嘶”地一声缩回手,看着泛红的手指,抬起头,桌子对面是他的长辈,“抱歉,”贺津行用没多少诚意的声音说,“手滑。”
  周雨彤拉扯苟安的衣袖:“活该,刚才他还用这只手占你便宜,这算天降正义吗?”
  苟安看了眼贺津行,后者一球击飞也不觉得有什么,随手将球杆递给贺然。
  手疼得厉害,指甲盖好像都要被掀来,贺然打了两球,主动举起双手,退出战局。
  手疼到是次要的,主要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江在野又不肯来帮忙,属实没有胜算,因此他拒绝带伤继续浪费时间。
  下场的时候陆晚拉了他一把,两人有短暂的对视,贺然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拉开她的手。
  苟安余光瞥见了,却撇撇嘴,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完全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又搅合在了一起,陆晚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贺然——
  “那气氛好像也不像是旧情复燃。”唐辛酒在旁边说。
  “操心他们,不如操心我们的熊。”抱着胳膊,苟大小姐说,“尊贵的翘屁股叔叔快杀疯了,到底有没有人来阻止他?”
  苟安说的一点也没错。
  贺然的退出也只不过是稍微节省了一点他们走向败局的时间而已,贺津行丝毫没有因此停下自己战意盎然的步伐——
  甚至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贺渊和苟安又苦苦支撑了两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完全不是这莫名其妙的老人家的对手——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在短暂的休息后,再次出手,居然一次比一次狠。
  最离谱的一把,如果按照游戏规则折算到更规范的斯诺克玩法积分,他可能将近拿了130分,而现在的世界比赛最高记录也不过是147分而已。
  完全不给对手留一口气的狠绝。
  就连贺渊最后也有点儿绷不住那份笑容,面色凝重地盯着球桌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摇摇头,手中的球杆转了一圈,做出了个要放弃收杆的姿态。
  “嗯?不打了吗?”贺津行问。
  贺渊与他的长辈对视几秒,终于忍不住问,“小叔叔,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贺津行看似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说的什么话?”
  贺渊实在是在这张仿佛总是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只能在片刻后,露出与面前的长辈有些相似的笑容:“没事,就当我在胡说八道,看来我还要再练几年。”
  闻言,男人眉目冷淡,开口的嗓音却仿佛足够温和地说:“不行就算了,这东西还是讲点天分,硬练也练不出来……听说你马术就不错,可以考虑那方面深造。”
  “小叔叔说的是。”
  短暂对话过后,眼看着贺渊偃旗息鼓,就要败下阵来,手中的杆突然被身后从始至终沉默寡言的人接走——
  夜朗慢吞吞地折起衣袖站到台球桌边,屈指敲了敲台面,对贺津行说:“来。”
  言简意赅。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以至于空气都有瞬间悬停,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保镖,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慢半拍认出来——
  “是夜朗。”
  “他啊,怎么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狼哥怎么在这?”
  “……我看他刚才好像就一直站在苟安身后,噫,苟聿干嘛啊,女儿被绑架过么,突然搞这么严重的安保系统?”
  “……我肤浅我来说,你不觉得夜朗那张脸看上去也很不安全吗?各种方面来说看上去都会是监守自盗的样子。”
  周围人讨论声中,苟安叹气,捂着脸退到了桌边。
  周雨彤:“……我现在有种无药可救到家里门前路过一条狗都要抱上来让它试试的错觉?”
  “不是错觉,”苟安麻木地说,“你猜我上一秒为什么叹气?”
  “你家保镖行不行啊?”
  苟安看着不远处执杆而立,与贺津行对视也不落下风的人;
  又看看在他对面,看似一点儿也不惊讶,笑容也维持的很好,但是实则气压微微变低,眸色渐深的贺家掌权人。
  “稀奇,阿朗也对毛绒熊感兴趣。”
  “玩玩。”
  亏得贺津行睁眼说瞎话,保镖先生那张棺材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毛绒熊能搭配的起来的模样。
  “听说你打台球技术不错,没想到当保镖时还能有这种特长的用武之地——”
  “话别这么多。”
  从贺津行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别人骂话多。
  苟安又叹了口气。
  然而她这这口气属实叹得早了些,因为接下来他们发现,今晚能够和贺津行抗衡的人终于出现了——
  夜朗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四把比赛下来,两人势均力敌,但打法完全不一样,贺津行是快、狠、准,操作如同行云流水,像是一切在握;夜朗则是每一杆都经过深思熟虑,以至于他的走位从来犹豫的时间都不多,一杆打好,换下一杆,基本是毫不犹豫就就位了。
  全程他都不太有多余的表情,俯下身时,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一点眼睛,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到最后,居然是夜朗和贺津行,为了只毛绒小熊斗了个难舍难分,将九点半开始的比赛一路拖到晚上十一点多。
  苟安在旁边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围观,到最后呵欠连天,实在是顶不住了,终于出声喊停,问你们不会准备杠到天亮吧?
  比赛结束时,贺津行以3分积分微弱差距勉强胜出。
  ……
  孙悟空七十二变没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夜朗随意擦拭了下手中那根球杆,摆回架子上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甘心的气氛。
  转过头看见苟安在盯着他,他想了想说:“抱歉。”
  苟安抱着胳膊,困惑地望着他,道什么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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