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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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许久没听二哥哥吹笛了。”云黛抚掌,又寻了张月牙凳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以为你搬来凳子是给我坐。”谢仲宣拿玉笛敲了敲她的额头,虽是责怪的话,语气却温柔宠溺。
  “哎唷二哥哥这可冤了我。”云黛捂着额头,朝他嘻嘻笑,“这不是坐着压制气息,站着吹奏更好调气么。”
  “是,那是我错怪你了。”
  谢仲宣轻笑着摇头,玉笛抵着薄唇,稍稍试了两个音,便吹奏起来。
  吹的是《其出东门》,清脆婉转的调子在夜色中幽幽响起,伴随着风声与雪落声,叫人完全沉浸在其中。
  便是隔着一道门的喧闹声也渐渐安静下来,有人被笛声吸引,寻过来看。
  只见半扇花窗半扇雪,昏黄灯光暗洒,锦袍玉带的清雅少年手执玉笛,斜倚着窗,他的目光温柔如水,静静地落在那海棠紫袄裙的少女身上,少女单手支着雪白的腮,眉眼缓和地舒展着,透着恬静的笑意。
  旁人瞧着这如画般场面,一时都不敢上前,生怕扰了这画卷。
  有识曲的听出这奏的是《其出东门》,再看这场景,心中不由暗叹,若不是知晓他们是兄妹,真真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当然,也有极不识趣的,譬如谢家小三郎和裴家十五娘。
  两个脑袋往垂花门里这么一探,一见到这场面,立刻就垮下脸来——
  谢叔南:好哇,他一听笛声就猜是不是二哥,没想到真是他!又跑这显摆来了!烦人!
  嘉宁:好哇,她说怎么没瞧见云黛,原来跑来听二表兄吹笛子,还不带她一起玩!可恶!
  两人抱着同一种破坏的心情,雄赳赳气昂昂地乱入画面。
  谢仲宣眼角余光一扫,笛声也停了下来。
  云黛也扭头看去,见是他们来了,笑道,“你们来得正好,二哥哥难得有雅兴吹笛呢,你们也搬两张凳子坐着一块儿听。”
  谢叔南和嘉宁对视一眼,“好!”
  少倾,看着眼前排排坐着的三人,谢仲宣,“……”
  就突然没什么吹笛子的想法了。
  但到底还是完整地吹完了一曲,嘉宁一脸崇拜的看向谢仲宣,并羞涩表示,“我会弹箜篌,不若叫下人搬过来,我与二表兄合奏一曲?”
  谢仲宣将玉笛收起,微笑婉拒,“外头天黑路滑,箜篌又沉重不方便挪动,还是下回吧。”
  谢叔南则往云黛身边凑,目光灼灼道,“云妹妹,等考完科举,我搞把二胡拉给你听。”
  云黛讪讪地笑,“……也好。”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而过,当外头响起一阵阵悠远而有节奏的鼓声,便预示着旧岁已辞,新年已至。
  下人们往庭外燃起的篝火里丢进竹子,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屋内众人齐齐起身,互相道着新年安康。
  云黛熬到这么晚已然有些困倦了,便没留下玩爆竹,先行与端王妃告辞,回映雪小筑歇息。
  彼时风雪虽稍小了些,却依旧寒冷刺骨,两个小丫鬟在前头打着灯笼,琥珀走在云黛身边替她撑伞。
  才走出院子没多久,琥珀轻轻嘟囔一声,“这大半夜谁从外头来?”
  云黛上下眼皮正打着架,听到这话,也略略抬眼看了下。
  只见前头的黑暗中亮起灯笼,看样子是从前门那边过来,那灯笼飘得快,可见那人脚程也快。
  等再走近些,琥珀惊呼,“世子爷?”
  云黛一愣,心说怎么可能是他,他这会儿该在骊山守岁的,且城门早就关了,他难道会遁地飞天术不成。然而还不等她反驳琥珀,只懒懒看那么一眼,表情就僵在脸上,她用力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见了鬼。
  那高大身影从风雪里走来,绯色官袍外是玄色大氅,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把紫竹骨伞,清俊的眉眼间凝着冰雪般,端正又冷冽。
  云黛愣在原地,困倦的大脑混沌又清醒。
  直至那人走近,身旁的丫鬟们连忙请安,问着世子爷万福,她才回过神来,木讷讷地唤了声,“大哥哥。”
  伞上积着的雪稍稍坠落,谢伯缙垂下眼,看着昏暗光线下的小姑娘。
  她今日穿着条海棠紫色的折枝花纹袄裙,外罩着条白色毛绒大氅,宽大又暖和的兔毛帽子严严实实地将她裹住,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巴掌小脸,小巧的鼻尖冻得泛红,像不小心沾上了胭脂。
  谢伯缙轻嗯了一声,问她,“这是守完岁,要回去歇息了?”
  云黛见着他就控制不住想到那晚的事,一想到就心虚、愧疚、没脸见人。她避开他的视线,脑袋垂得低低的,细声细气应了声,“是,是要回去了。”
  谢伯缙看她恨不得整个缩进大氅的模样,捏着伞柄的指节不禁收紧,“你不好奇我为何在这?”
  云黛微怔,好奇自然是好奇的,沉默片刻,她小声问,“大哥哥不是在骊山行宫么,怎么半夜归来?”
  “三皇子明早便到长安,我奉陛下手谕前来接应。”
  “噢噢,这样……”云黛点头,“大哥哥辛苦了。”
  旋即又陷入沉默,只闻凄凄风雪声。
  云黛只觉那灼灼的目光凝视着她,叫她无地自容,拢在袖下的手指捏紧,她朝他福了福身子,“大哥哥,若无别的事,那我…我先回房歇息了。”
  她脚步匆匆就要离开,许是越急越容易出错,脚下踩到积雪,身子蓦得一晃。
  “姑娘小心。”左手被琥珀扶住。
  云黛讪讪地扭头看向右边,右手正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她一抬眼,就对上男人幽深如潭的眼眸。
  他定定望着她,“走路当心。”
  嗓音低沉而温柔,犹如那夜在温泉里,他搂着她的喁喁低语。
  云黛声线紧绷,带着不自觉的颤,“是…是,多谢大哥哥。”
  隔着厚厚的袄,她似乎都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炽热温度,她手臂微微挣了一下。
  谢伯缙眉心微动,松开她的手臂,又道,“妹妹似乎忘了件事。”
  云黛此刻的脑子是一团浆糊,黑眸迷茫,“嗯?”
  谢伯缙薄唇抿成一条线,倏然朝她伸出手。
  云黛一见,下意识往后躲去。
  他的手在干冷空气中僵了一瞬,还是落在她的头上,细长的手指将她额上的雪花掸落,“忘了与我说新年安康。”
  云黛脸颊发烫,为这失礼而窘迫,忙朝他道,“大哥哥新年安康,寿禄延长。”
  “新年安康。”谢伯缙颔首,又淡淡瞥了她一眼,“回去歇吧。”
  云黛忙不迭带着琥珀她们走开。
  谢伯缙回首看了眼她落荒而逃般的背影,长长的眼睫落下,遮住眸底那汹涌流动的暗色。
  是想躲么?
  第64章 妹妹何必舍近求远
  永丰二十一年, 正旦。
  风雪稍歇,天清气朗。
  新年新气象,府上的奴婢们都换上簇新的袄子, 油光水亮的大辫子上系着喜庆的红绳,见面都是暖融融的笑脸,互道新禧安康。
  琥珀和银兰也都换上新衣, 一个穿着紫红色春绸丝绵的袄子,另个穿着葱心绿的五福捧寿袄, 脸上带着令人舒坦的笑容, 躬身伺候着云黛起床, “姑娘可算醒了, 婢子们都在外头等着给您请安呢。”
  云黛罩了件茜色长袍往外去, 外间那些候着的丫鬟一见着她出来,齐齐站成两排, 嗓音清脆地行礼,“姑娘新禧, 婢子们祝姑娘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因着昨日夜里偶遇谢伯缙之事, 云黛做了一晚乱七八糟的梦, 睡得并不算好,但见丫鬟们一个个精神充沛、喜气洋洋的模样, 也敛下倦色,朝她们笑了笑, “同喜同喜。”
  又吩咐琥珀分发新年红封,讨个吉利。
  丫鬟们拿到赏钱自是欢喜不已,连连谢恩,欢天喜忙活去了。
  早膳用过一碗薏仁米粥, 一小份什锦包子和炸卷果后,在琥珀和银兰的巧手下,云黛挽了个如意双环髻,换了件湘色彩绣织锦缎的袄子,配着宝蓝色雨丝缎襦裙,又戴上乔氏送来的那项金累丝红宝石璎珞圈,整个人珠光宝气,明艳逼人,宛若一朵春日雨后沾着露水的海棠花。
  梳妆完毕没多久,嘉宁就找了过来,她今日也穿着一袭新袄,翠眉皓齿,红裙袅娜。见云黛这边收拾停当,便和她一道去给端王妃请安拜年。
  半路还遇上谢仲宣和谢叔南,于是四人一道去正院。
  正旦总是忙碌的,端王妃笑吟吟给他们发了大红包,便去前头招待登门拜年的客人,留他们自个儿烤火吃点心。
  几人闲坐着吃春盘,喝屠苏酒,嘉宁凑到谢仲宣身边没话找话,“二表兄,怎么不见大表兄,他昨儿半夜不是回来了么?”
  “大哥昨夜赶回府里,是特地给姑母请安的。”谢仲宣捧着手中温热的酒,淡声道,“请过安后,回北苑换了身衣裳便出城了。”
  “他倒是个有心的。”嘉宁轻轻点头,又好奇道,“也不知是忙什么差事,昨夜那样大的风雪,披星戴月地从骊山赶来,人都要冻僵了。”
  云黛在旁听着,没接话,捧着块松软的春饼细嚼慢咽。还是谢叔南在旁接茬道,“大哥说了,他是去接三皇子回宫。”
  “三堂兄回来了?”嘉宁面上登时露出欢喜,“紧赶慢赶总算是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谢仲宣对三皇子有些兴趣,便与嘉宁聊起来,嘉宁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话间,外头有丫鬟打帘进来,恭顺朝谢仲宣和谢叔南一拜,“崔寺卿府上大郎拜年来了,王妃娘娘请两位郎君去前头一道待客。”
  这话一出,谢仲宣和谢叔南脸上的笑意有些凝滞,而嘉宁则是朝云黛挤眉弄眼,一脸看热闹的坏笑。
  云黛偏过发烫的脸,假装没看见她的戏谑。
  “两位表兄快去吧,我父兄不在家,前头招待男客,少不得要你俩帮衬我母亲。”嘉宁笑着催道。
  谢仲宣和谢叔南纵使不情愿,到底还是跟着那丫鬟出去了,只是步子还没跨出门槛,就听屋里传来嘉宁打趣云黛的笑语,断断续续的——
  “往年可没见崔家这般殷勤拜年……你想不想见见他……躲在隔扇后,我带你偷偷瞧他一眼……”
  屋外冷风吹面,谢叔南灌了一大口凉气,只觉得从喉管到心肝都透心凉,咬牙气闷道,“这个崔仪……真是厚颜无耻!”
  谢仲宣瞥了他一眼,“人家登门拜年,怎么就厚颜无耻了。”
  谢叔南黑着脸,瞪道,“二哥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谢仲宣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抬手拍了拍谢叔南的肩膀,“正月里可不好丧着脸,待会儿见面可别失礼。”
  “知道了。”谢叔南磨了磨牙,压下满肚子的不忿。
  端王妃有心撮合,这日还特地留下崔仪在府中用午膳。
  谢叔南立刻警惕起来,拉着崔仪喝酒说话,丝毫不给他接近云黛的机会。
  然而千防万防,独独没防住云黛主动上前与崔仪交谈——
  “仪表兄新禧安康。”云黛盈盈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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