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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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璟如今沦落成一个罪奴,已经很少这么说话了,突然和他剥开心肠、掀开假面对话,已经不在乎什么身份尊卑了。
  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他甚至,试图剥开赵玉珩的心,试图看到他看似尊贵的外表下,和自己一样狼狈不堪的心。
  这样,才不显得他这么卑微。
  赵玉珩却很平静地饮了一口茶,淡哂一声,道:“或许吧,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你——”
  王璟言无言以对。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赵玉珩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被她接近,清醒地看着她为自己挡下堕胎的毒酒,更清醒地陷入这段情中。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怨怼的事,他的生活本就灰暗沉寂,至少这样,一看到她,会觉得这四年的深宫煎熬有了短暂的救赎。
  几日后,“学好规矩”的王璟言被带回紫宸殿,但姜青姝却亲自来了凤宁宫。
  她是来和他提秋猎的事。
  礼部已经上奏,向皇帝确认参与秋猎的文武大臣、宗室王侯、士族子弟人员。
  赵玉珩怀孕已满七月,孩子在腹中已经成型,这种时候,稍有差池便是一尸两命,姜青姝虽然对于冷落他非常抱歉,但权衡之后,还是说:“此去秋猎,路上不便,且人多眼杂,稍有差池便容易出意外,宫中有太医轮流值守,朕觉得三郎留在宫中养胎最为稳妥。”
  他平静地听着,目光好似寂寞的凉风,徐徐掠出窗外,没入一片夜色中。
  “可臣,已经很久不曾与陛下一起了。”
  整个夏日,他都在行宫,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宫,未与她独处几次,她就又要离宫这么多日。
  她望着他清冷俊美的侧脸、苍白的唇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软声道:“三郎,这件事听朕的好不好?等朕回来。”
  赵玉珩微微垂眼,望着女子婉娈清丽的脸,一如既往地温柔宽容,好像马上就要在她的撒娇下无条件妥协,却突然平静地说:“不好。”
  姜青姝:“……”
  她第一次被他拒绝。
  姜青姝顿了顿,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朕是为了你着想,万一路上有什么差错,或者有人想害你……”
  “可是。”
  他反手握住她扯袖子的手,把她柔软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好像能感觉到那股令人悸动的体温,手掌蓦地抽动了一下。
  她听到他凑近在耳边说:“可是这里,臣和臣的孩子,都舍不得陛下。”
  他说,舍不得她……
  赵玉珩很少这样直白,大多时候的隐忍克制,让他此刻突然直白的话变得尤为令人悸动。
  她抬眼,对上他清润柔软的神色。
  他又问:“七娘真的要抛弃臣和臣的孩子吗?”
  她:“……”
  她其实可以语气果断一些,直接下令不许他去,但行宫冷落两个月、派遣他父亲出征、又让他撞见王璟言,是个人总会伤心。
  她也想稍微顾念他的感受,用温和的方式。
  她目光稍移,盯着殿角的一盏精致镂花的铜灯,按在他腹部的手指蜷了蜷,轻声道:“朕会担心的。”
  “不必担心,臣会照顾好自己。”
  “你就这么想去吗?”
  “嗯,不想和陛下分开一丝一毫了。”
  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紧了紧,蟾光朦胧,他的肤色润亮如瓷,倏然倾身过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到眼皮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掌心忽然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
  她低眼看去,望着他的腹部。
  怀孕因人而异,有人不太显怀,有人孕肚极大,赵玉珩是前者,若穿得宽松些,孕肚则不是那么明显,但也恰恰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他总是这么虚弱,以致于她总觉得这个诞育在他体内的孩子,也非常可怜孱弱。
  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一样。
  一个无辜的孩子,被她三番四次地动了杀死的念头,可那堕胎药终究还是在犹豫下错失了去子留父的最好时机,她至今想起,也依然懊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但胎动的一刹,实在是感觉有些微妙。
  “她在唤母皇了。”赵玉珩唇角微漾。
  她心里瞬间柔软起来,忍不住悄悄弯腰,凑得更近些,将耳朵贴过去,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发,她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有些惊喜又无措地看着他。
  “她……真的动了。”
  “嗯。”
  他垂着眸子,微微一笑,“臣和陛下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孩子。”
  第115章 谋反5
  时间转瞬到了九月底。
  秋猎将至。
  虽说秋猎无非是打打猎、郊郊游,算是皇帝的私人娱乐活动,但春猎秋猎在本朝的盛行程度不容小觑,连普通百姓文人都极爱郊游,在官僚贵族之间则更为盛行,再加上大昭向来重视武将和骑兵,皇帝偶尔也会在这种场合选拔人才,也有过武将通过秋猎赢得皇帝赏识、一跃冲天的先例。
  渐渐的,帝王秋猎就被办得越来越正式。
  与其说,这是一项娱乐,不如这是政治文化活动更贴切些,特别是对于刚刚继位的小皇帝,这是展现皇权和君威的重要时机,如果用的好,她可以整体上拔一波满朝忠诚度,把自己的影响力和声望都刷一刷。
  但,谢安韫那边可能要出手。
  谋逆这种事,就算还没有发生,就算她身边还有能用之人,姜青姝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难免会有点紧张。
  她不得不做多手准备。
  首先,在这方面,张瑾至少是拥有绝对的安全感,历代不管是哪个奸臣篡位,都至少需要一个类似于“清君侧”的名头,如果要清姜青姝身边的人,那当然是清张瑾了。
  张瑾虽然野心值很高,但他不是谢安韫这种做事毫无顾忌的疯子,这也正是张瑾的可怕之处——如今他在朝中一边一手遮天,一边有很好的名声和威望。
  人人都说他勤政爱民,是个为了百姓呕心沥血的好官,就连京城的百姓,也只知谢氏这样的世家贵族欺压百姓,对于这位不与世家同流合污、手段铁血的宰相,印象反而不错。
  特别是布衣出身的文人学子之流,对于张瑾的评价都是不错的。
  以致于张党至今壮大,也有很多对世家所不耻、又想要往上爬的布衣出身的优秀官员主动投靠,为他们提供大显身手的空间。
  权倾朝野,架空天子,那是皇帝眼里的张瑾,事实上,百姓和后世研究史书的学者,都只能看到这位官员在任的时候推行主张过多少改革、提拔过多少能人、对国家有没有贡献,根本没有多少人能站在皇帝的角度骂他不敬皇帝,除了吃饱了撑的大儒们、以及张瑾的对手。
  姜青姝这样想想,也委实有些气恼。
  但她也只能接受。
  她深知张瑾的威胁,按照党派制衡的法则,她其实反而希望谢氏一族能多苟一会,至少等她把张党削一削再反。
  但既然,谢安韫反了。
  她就不得不用张瑾。
  如果谢安韫反,张瑾能趁机除了谢氏这个碍事的眼中钉,并且以护驾之名,再赚一波功劳,赢得忠君的好名声。
  在这个时代,名声的作用可大了。
  姜青姝这一次没有避着张瑾,而是主动和张瑾讨论了一番谢氏一族的问题,问他手上有多少可以调遣的兵马。
  张瑾:“……”
  对于女帝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说话越来越直接、甚至连装都懒得装的现象,张瑾颇为无语。
  他并未领受军职,虽手中牢牢掌控十二卫之中的一大半,但那也只是私下的,拿到明面上来说就是结党营私、篡夺皇权。
  结果她倒好,她直接问他能调遣多少兵马,换个直接一点的问法就是“你到底结了多少党,哪些是你的人?”
  傻子才会答。
  张瑾冷淡装傻:“十二卫皆是陛下亲卫,直属天子,臣区区尚书仆射,并无权力调兵遣将,陛下实在是说笑了。”
  姜青姝冷不丁说:“朕觉得谢安韫要反。”
  张瑾:“?”
  她:“所以朕需要爱卿,咱们就提前商量一下,这个事情要怎么安排,到时候功劳都归你。”
  张瑾:“……”
  张瑾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做出的判断,他这边,也的确也察觉出一些异动,但隐晦到几乎不可察觉,并不能以此断定会有人行谋反之事。
  前世,所有人察觉谢安韫的谋反的意图时,全都晚了一步,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
  而这一世,姜青姝和裴朔一个开挂一个重生,几乎立刻察觉到了,此外,就只有前世早已流产离宫、如今却安居后宫的赵玉珩看出了端倪。
  张瑾听她如此笃定的语气,对她的敏锐度有些惊讶。
  他睫毛微落,认真沉吟起来。
  片刻后,他只回了一句很官方的话:“臣会加强京城守备,陛下尽管放心秋猎,臣会负责好陛下的安全。”
  姜青姝说:“此次秋猎地点定在南苑,东南面连树林山谷湖泊,西北为宫苑和进出道路,四面皆有重兵把守,约莫兵力一万五,朕再带随行一万禁军,两万五千人,张相以为如何?”
  张瑾说:“在秋猎之上足够,但单左右威卫遥领折冲府,便至少能调八万人。”
  这八万兵力,当然不可能全部隔空跳到姜青姝面前来,但这意味着,如果真打起来,对方能统筹的兵力是个大数目。
  这也是为什么,北方战事,投靠谢党的武将几乎全部沉得住气,一个都没有出去。
  姜青姝:“……”
  她深吸一口气。
  随后她淡淡道:“朕相信张卿能保护好朕,那就麻烦爱卿了。”
  ——算了,反正张瑾会帮忙操心的,那她就不操心这么多了吧。
  张瑾:“……”
  她不仅说话直接到不把他当外人,在这种事上,每次和他短暂地拉扯之后,都会逐渐呈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摆烂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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