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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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川泽听到响动,闻声侧头看来,惊讶的看着程德霖手上的东西, “你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小风扇。”程德霖拿着小风扇伸到王川泽面前,“怎么样, 风也不小吧?和我们——”
  他的话紧急刹车, 险些要说出他们在外面和陈二爷做生意的事情, 程德霖连忙改口, “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种风扇差不多吧?”
  王川泽惊奇的看着这小风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风扇,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是我从一个大一学弟手里高价买来的,这东西可让他们新生在军训时好过了些,听学弟说,这小风扇是一个学姐卖给他们的。”程德霖压低声音悄悄说,“我们这年级又没有女生,大二那些女孩能跟机械沾边的也就和你一个专业、都是飞行器设计系的那个廖杉。”
  说到这,程德霖忍不住吐槽,“你们不是学造飞机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跟风扇干上了。”
  王川泽不回答,伸手问他要,“风扇借我看看。”
  “这东西可少了,那丫头没做多少卖给新生——”程德霖有些不情愿,他从学弟手里买来花的钱都够从陈二爷那儿买一个大的风扇了,他也正稀罕着。
  这时他的目光却看到操场上一人出现,二话没再多说把小风扇塞给王川泽。
  程德霖兴奋起来,“材料科学与工程系可终于上了。”
  江文怡就是这个系的。
  王川泽拿着那小风扇审视着,上面是扇叶,下面的手柄似乎是用了手电筒的下半部分,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枚一分钱硬币,塞进手柄拼合缝隙里,一个巧劲就撬开了。
  只见里面结构出乎意料的简单,两根红黑电线、一块电池、一个小电机,王川泽立刻就明白了,电机能够实现电能向机械能的转换,从而驱动扇叶高速旋转,产生风能。
  虽然东西看着简单,但能想到将电风扇缩小、设计成这么便携的手持小风扇,这般的创新实在是卓越超群。
  王川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那小姑娘总是能让他一次两次为之惊叹,甚至让他自愧不如。
  程德霖心神被江文怡吸引,等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回神,看到王川泽手上的东西,他脸色大变,“你怎么给拆了?!”
  王川泽神情平淡,“放心,我又不是装不回去。”说完,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将各个零件归位,合上外壳,恢复原样。
  程德霖见他这么轻巧组装好,心头不由一动,“你说我们要不要也……”
  “不要。”王川泽回绝的干脆,轻轻的扫程德霖一眼,“和个小姑娘抢生意,你不要脸我还要。”
  程德霖讪讪,“我这不就一时想到了。”
  王川泽接着说,“而且你是不是忘记她和江文怡还是室友了——”
  程德霖立刻说,“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王川泽嘴角微微一勾,视线远眺落到对面看台上的女孩身上,真是厉害啊……
  还不知道自己在未来领导那儿的印象已经拔高到“厉害的小天才”的廖杉坐在看台第一排扶着牌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可没觉得自己做出手持风扇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东西在后世稀疏平常,她也只是见天时地利人和,天气炎热又正值下届新生即将到校军训,不趁机赚一笔可就可惜了。
  思想教育他们这些军人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不能赚老百姓的钱,可没说不让赚战友的钱啊。
  廖杉十分心安理得的赚了个口袋鼓鼓。
  她坐在看台上走神,算算时间大嫂差不多要生了,下次寄回家信和包裹的时候不如再去扯一些柔软的布给小孩做尿布用吧,她还有好几张布票没用……
  大二似乎和大一没什么差别,一样繁重的课业,一样不做人的沈老头。
  沈长城拿着廖杉交上来的作业,脸上的不满有一大半不是装出来的,他是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升阻力算错了导致升力也推算错误,升阻力你怎么能算错呢,在机翼面积固定的前提下,它只跟攻角和速度有关。还有这里,你连马赫数公式都套错了……十道推算题你错了一半,你就是这么证明自己不比男生差的?”
  薄薄的一张作业纸被沈长城拿在手里晃了晃,廖杉窘迫羞恼,只觉仿佛像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沈长城眉头紧锁,板着脸,“回去给我重新把书上的公式全部抄十遍,这些题目你拿回去重新做,明天上课我要再检查,我倒要看看你能自己做对几道题。”
  廖杉拿回自己的作业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纸上的题目重新从头推算。
  在她离开后,下一个同学把作业交给沈长城。
  沈长城一道道题看下去,脸上突然浮现一个笑容,被气笑了。他没想到刚刚说出的话,这么快就被现实打脸。
  廖杉那丫头还真不比男生差。
  刘忠见刚刚还板着张脸怪吓人的沈老师看到自己的作业居然笑了,他心底忍不住得意起来,真以为自己做得不错。
  沈长城面带微笑的看向面前的学生,“我觉得你挺适合做宣传工作的,有没有考虑过转专业?”
  刘忠以为老师是在夸奖他的字写得好,自谦道,“您的作业我自然有认真写。”
  沈长城表情不变,继续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喷洒“毒液”,说道,“你就是这么认真的把每一道题都做错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下转专业,简单轻松的宣传岗更适合你,飞机不是你能玩得转的东西。”
  刘忠脸色一下子僵硬。
  廖杉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就见沈长城像变脸似的很是和蔼的对着班上男同学说话,她的心似是一瞬间被针扎了一下,一直以来撑着的一口气全散了。
  冷风呼呼的顺着破洞刮进来,廖杉心灰意冷,突然有些茫然,她一直为之努力的争取一个公平对待真的能做到吗?她真的能参与进战斗机研发这种只有男人能做的项目里吗?会不会她拼尽全力的努力最终会被一句“你是个女人”就轻描淡写的挡在门外?
  下课后,廖杉脚步沉沉的离开,身体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在她脑袋乱糟糟的时候就把她又带到了图书馆。
  站在图书馆门口,廖杉回过神来,来都来了,她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去,上了二楼,走到常坐的座位上坐下,翻出书和笔记本,开始默写起沈长城布置的额外作业,一行行公式从她笔尖流出,跃然纸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也没多久,廖杉突然觉得眼前的字变得模糊起来,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她的眼中已经盈满湿润的泪水。
  廖杉立刻把笔记本推远,她不想让眼泪滴到本子上,让任何人发现她这片刻的软弱。
  她站起身,低着头匆匆走向图书馆另一头学生们不常走的楼梯。
  因为二楼西门外就是公共厕所,味道不是很好闻,图书馆西边的楼梯一般没什么人经过,学生们大多都是走东边的楼梯。
  廖杉经过公共厕所,顺着楼梯向下走,走到楼梯转角的隐蔽处坐下,她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上,一直强忍的泪水才终于决堤,在军绿色的裤子上晕开一片难看的深色。
  在室友们看来她拼命三娘般的用功,实际上廖杉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停下来。她怕一停下来,负面情绪就会如滔天骇浪般压来,就如此刻。
  她忍不住在心中抱怨,真是倒霉,明明她在现代都已经做到汽车工程师了,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却莫名来到七十年前重新来过。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是造飞机的料吗?可她就要强求。
  为了廖家村的女孩们、为了绿皮火车上那些年轻的志愿兵、为了她自己,她都不能做逃兵。
  廖杉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吸了下鼻子,她就崩溃这么一小会儿,很快就好,一会儿她就继续学习。
  如果未来有人会拿“你是个女人”来拒绝她,那她就用足够让人无法拒绝的能力来为自己争取一张入场券。
  她是一定要造飞机的。
  王川泽把面前的书合上,笔记本和文具收拾进包里,他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桌子,桌上笔记本还摊开着,却不见人影。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桌子对面埋头画图的程德霖知会一声,“我回寝室拿东西,晚上还有试验技术课,就不回来了。”
  程德霖头也不抬,手冻得僵硬,颤颤巍巍的画着图,“行,我画完这张作业就也回去了。”要不是寝室里的桌子摊不开这么大的纸,他还真不想这么冷的天呆在图书馆里。
  王川泽背上包,没有朝着东门走去,反而向着西边走去,他更习惯走那边的楼梯,离男寝宿舍楼更近。
  推开紧闭的木门,经过厕所,王川泽正准备顺着楼梯向下,却从楼梯间隙中看到了坐在下方那人。
  她时不时耸动抽噎的背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喃。
  “想回家……太难了……我就歇一会儿……”
  王川泽默默站着,片刻后放轻动作退回了图书馆内。
  感受到对面座位又有人坐下,程德霖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人,惊讶道,“你不是说要回寝室拿东西吗?”
  王川泽面色自若,“我突然想到不用拿也行。”
  程德霖没多想,“那你帮我看下东西,我正好想去上个厕所。”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王川泽迅速的起身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你不想。”
  程德霖被他按下去,他满头问号,“我想啊。”
  王川泽没退让,坚持道,“你不想。”
  程德霖只觉莫名其妙,“你也太奇怪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上厕所的?那你知道我的膀胱现在都在尖叫了吗?”
  王川泽不知道怎么回,还好这时廖杉脸色平静的拉开西门走进室内,鬓角头发湿润,她把手上残留的水擦到裤子上,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王川泽放开程德霖,“好了,你去吧。”
  程德霖:???
  他仍摸不着头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见王川泽没再拦他,忍不住问,“那我真去了?”
  王川泽点点头。
  程德霖这才一步三回头满头雾水的去了厕所。
  等他回来,王川泽又背着包要走。
  程德霖疑惑,“你不是说不用回寝室拿东西了吗?”
  “又想了下,还是要回去拿。”王川泽说着,眼皮撩起,轻描淡写的扫过那拿着笔埋头写着的女孩,背着包径直离开。
  眼睛红红的,更像兔子了。
  程德霖自始至终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王川泽一阵一阵的,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第25章 拳头硬了
  一夜之间, 大雪覆盖整个校园。
  此时天才蒙蒙亮,离起床的号声响起还有些时间,学生们都还沉浸在梦乡中, 对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一无所知。
  一团松散的雪被人扔到窗户上,在窗玻璃上像炸开的烟花般散开。
  这一响动吵醒了室内的女孩们,她们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翻个身裹紧棉被,只有上铺的江文怡蹬蹬从床上爬下来,裹上军大衣走到窗边。
  她推开窗户,冷冽的风迎面扑来, 外面一片洁白,站在宿舍楼前的年轻男人穿着军大衣站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程德霖看见她,张开双臂兴奋的挥舞。
  江文怡就知道是他,能搞出这些怪动静的人除了程德霖没有别人了。
  她是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这么早他来砸窗户是干什么?
  程德霖笑眯着眼, 夸张的把口型做明显,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楼上窗边的女孩无声说道,“新——年——好——”
  1955年的第一天,程德霖想一睁眼看到人就是江文怡, 也希望她能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说完他也不等江文怡回应,挥了挥手就自顾自开心的跑开了。
  江文怡无语,赶紧把窗户又关上, 她正要转身回到暖和的床上再眯一会儿, 却突然感受到一个硬物顶在后腰上。
  “对不起, 我是警察。”廖杉故作深沉的说。
  苏珂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被她逗笑,“你这是在演什么啊?”
  廖杉收起手上的东西, 表情深沉的吹了下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你不懂。”现代经典警匪片台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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