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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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万平街的尽头,在赵记衣铺前,郑辉停下脚步。
  “检查武器。”
  四人一起拔刀,查看有没有裂痕缺口。
  “口哨都带了吧?”郑辉从右侧腰间的皮带取出一只竹口哨。
  李清闲也拿起口哨,早就用布条拴在腰带上,同鹿鹤纹玉佩一左一右。
  “兵分两路,有事吹哨!清闲,我们走。”
  这时候,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顶黑色插旗上绣着一个白色“夜”字,突然停在前面。
  马车之后,四个夜卫士兵手握刀柄,虎视眈眈。
  “巡街房的?”
  米白色轻纱窗帘从内向外翻开,一个留着三缕胡的中年人探出头,露出锦衣官服。
  李清闲四人目光一凝,官服补子上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彪,补子四边加饰金线。
  正七品。
  “甲九队正郑辉,见过庞房首。”郑辉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李清闲等三人立刻微微低头致敬。
  “想起来了,郑黑对吧?”车厢中的庞明镜右臂搭着车窗,面带微笑。
  “是的,大人。”郑辉道。
  “我要去户部街催款,缺个年轻机灵的,你们……就你了,跟上。”庞明镜伸手一指李清闲,又指了指车后。
  在听到户部街的一刹那,李清闲心脏猛地一跳。
  郑辉三人面色微变,郑辉愣住,韩安博上前半步道:“启禀庞大人,李清闲大病未愈,要回去看孙大夫,是周大人特别关照的。”
  “哦?”庞明镜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转冷。
  郑辉满面堆笑道:“庞大人,这李清闲是个莽夫,一点不机灵,不如换我,您放心,我怎么说也有十品的实力。”
  庞明镜扫了一眼四人,冲郑辉勾了勾手指。
  郑辉急忙快走几步,来到车窗下,微微低头,双手垂下。
  “十品,好威风。”庞明镜探出白皙的右掌,在郑辉肩膀上轻轻拍了三下。
  “属下不敢。”郑辉的头更低。
  “我们财司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了。”庞明镜叹了口气。
  冷风吹过,鸦雀无声。
  夜卫十八司,财司掌管夜卫财政大权,是真正的夜卫第一司。
  郑辉抬起头,正要说话。
  嗤嗤嗤……
  郑辉周身发出刺耳的声音,全身衣服突然膨胀,密密麻麻开裂,刹那后,衣衫炸裂,碎布片飞溅。
  郑辉分毫未伤,衣服烂成碎布条挂在身上,在风中瑟瑟抖动,遮不住黝黑的皮肤。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
  不远处的行人与店家指指点点,传来阵阵嗤笑声。
  郑辉黝黑的脸上赤红蔓延,红遍整条脖子。
  李清闲死死咬着牙。
  “你来,还是他来?”庞明镜问。
  郑辉弓背抱拳道:“李清闲乃李冈锋大人之子,又得周春风周大人特别关照,如今重病在身,不便前往,但小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李清闲看着这个平时唠唠叨叨的郑黑,心中热流激荡。
  庞明镜似是愣住,片刻之后,右手抛出一物。
  啪地一声,那物落在郑辉脚下。
  李清闲望去,全身僵硬。
  木质纹理,令牌形状,黑底金字令。
  不对!
  李清闲脑海浮现清晰的记忆,这是夜卫的令牌,一旦违背,持令牌者可直接斩杀九品以下所有人。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普通士兵拿出金字令。
  庞明镜有备而来!
  郑辉低头看着金字令,张了张嘴,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毕露,怎么也说不出话。
  突然,刺耳的哨声响起。
  李清闲一转头,就见于平口含竹哨,长短声交替,夜卫求援令。
  “卸下!”
  庞明镜一声令下,马车后孔武有力的四个夜卫冲过来,夺走于平的口哨,顺便卸走李清闲和韩安博腰间的口哨。
  李清闲望着于平,于平笑嘻嘻道:“以后有钱了,记得请我吃羊肉汤,别像郑队那么抠门。”
  车厢里,庞明镜慢慢腾腾取出一只铜哨,连吹三次,每次三长一短。
  警报解除。
  于平脸上的笑容凝固。
  庞明镜转过头,望向李清闲,面带微笑:“你来,还是他们三个来?”
  “我们三个!”马车边的郑辉猛地抬头,直视庞明镜,上前半步。
  韩安博与于平,齐齐上前一步。
  庞明镜微微皱眉,郑辉这张黑脸有些刺眼。
  李清闲看了看三个队友,叹了口气,道:“我随大人去,只不过我大病未愈,走得慢一些。”
  “无妨,坐我身边。”
  李清闲面色更冷,道:“既然大人盛情,属下却之不恭。郑队,韩副队,于平,你们回去吧,我跟庞大人走一趟。”
  “清闲!”郑辉低喝一声。
  李清闲仿若未闻,捡起金字令,走向马车。
  抵达车门口,李清闲停下,背着三人挥挥手,登上车厢。
  窗帘落下。
  “去户部街。”
  马车骨碌碌前行。
  突然,韩安博大声喊:“去了户部,礼数第一,马虎不得!”
  “王八蛋!”郑辉咬牙切齿。
  于平右手死死握着,握碎桂花糕。
  韩安博深吸一口气,道:“当务之急不是发愣!那庞明镜是财司财房房首,位高权重,又是财司司正亲信,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郑队,你和于平马上回夜卫衙门找周大人,他为人正直,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冈锋大人的儿子死得不明白不白。要是见不到他,就找周恨大人,他一定知道周大人在哪里。现在,除了周大人,没人能救小李。实在不行,敲夜卫惊鼓。”
  “我敲!”于平道。
  “你呢?”郑辉问。
  韩安博叹了口气,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道:“我远远跟着,随机应变。”
  郑辉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道:“你素来机敏,这次也要多……保重。”
  “我是夜卫,小李也是。”韩安博笑了笑,远远跟上庞明镜的马车。
  “我先回衙门。”郑辉深深看了一眼黑色马车,运起真元,左手扶刀,微微矮身,一跃上房,踏着屋顶瓦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踏过一个又一个屋顶,直奔夜卫衙门。
  于平低头看了一眼圆鼓鼓的肚子,张口吞掉粘在右手的桂花糕,将身上所有零食抛在赵记衣铺的柜台上。
  “送你们了。”说完,于平小跑奔向夜卫衙门。
  车轮声骨碌碌响着,车厢内静悄悄。
  庞明镜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那年南江决堤,冈锋先生上堤防洪,一口正气剑斩断重重洪峰,十日不休。待潮水退却,睡了三天才醒。事后,连参两江官吏四十六道奏章,扳倒两位三品,中三品十四人,下三品无算,世称斩洪剑。南江案缇骑出动,我在其中。”
  李清闲静静望着前方,仿若未闻。
  “我曾亲见李大人形貌,与你三分神似。”
  李清闲依旧一言不发。
  “谁知多年之后,竟是这般光景。”庞明镜微微低头,不知在看什么。
  许久之后,庞明镜缓缓道:“来之前,我不知你是李大人之子。”
  “知又怎样,不知又怎样?”李清闲轻笑。
  “有人笑谈御史台得罪整个朝堂,李大人占了一半。是啊,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李大人去了,你终究走不远。”
  车厢内陷入寂静。
  “不知庞大人让我去户部衙门做什么?”
  庞明镜将一个浅褐色牛皮纸袋扔给李清闲。
  “里面是夜卫户司的文书,你去户部要回拖欠的八千两银子,一个时辰要不到,军法处置,逐出夜卫。”庞明镜说完转头,隔着白纱窗帘望向窗外。
  “哦。”
  李清闲随口应了一声,表面不动声色,但大脑疯狂转动,根据所有信息全力分析,寻找保命之策。
  韩安博说的礼数第一,究竟是什么意思?
  韩安博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如果记忆清晰,自己一定听得懂,但韩安博又不知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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