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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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声音软绵绵的,还带了语气词,显然是联系到了上午听见段姒骂他的那几句。
  想笑又不敢笑,幸灾乐祸地在这说风凉话。
  段宵开了空调,捡起中控台的那件西服往她裸露的腿上扔过去:“别说话,说话就是气我。”
  夏仰彻底笑出声来,拿他外套当毯子用:“我睡一下,到了叫醒我。”
  车反正还堵着,到公寓还有段距离。
  她今天看房走了很远,累得不行,入睡很快。
  匀速的呼吸声在安静的车里响起,段宵转身把她那件滑倒小腹上的外套往上拎了拎。
  女孩睡得很熟,脑袋歪在一侧,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这副不设防的模样少了睁着眼看人时的清冷,倒多了几分娇憨。
  段宵伸出食指,手欠地碰了碰她漆黑翘起的睫毛。她没反应,只是眼皮微动。
  这段路并不长,但夏仰还是在这时间里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她梦到了夏父去世的那天,还是那条蜿蜒在山林深处的高速公路。警笛声、枪声、逃窜和劝降的说话声、封闭在车里的哭声。
  还有那双含着泪和怨恨,和她隔空对视的眼睛。
  第40章 晋江独家发表
  【2011年4月11日, 西元市沿江路某别墅住宅区发生一宗入室抢劫杀人案,全家五口三死一残一伤。经侦查,犯罪嫌疑人为肖某、韦某、聂某、聂某某是……此前四人下落不明, 疑已逃逸,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2015年9月5日,申城市南汇区公安局专案组在省辖郊外的高速公路将逃逸四年的三名嫌疑人抓获。主犯肖某、韦某犯罪性质恶劣,情节、后果严重,被判死刑, 立即执行。从犯聂某, 缓期4年执行死刑。】
  【逃逸通缉犯中的聂某某在追捕中设法逃脱,未缉拿归案。警方已张贴悬赏告示,发放协查通报,但案件尚未取得实质性进展。】
  “大的叫聂忍,小的叫聂小仗。这俩是亲兄弟,聂小仗是这群团伙里最小的那个, 才21岁。”
  “你丈夫的信息已经被警方封锁, 不会有任何媒体来打扰访谈你们一家。我们衷心感谢他的帮助,也请你节哀顺变。”
  警局队长将聂小仗的照片递给夏母, 说了些安慰和感谢的话后,带着人离开。
  家里刚办过白事, 气氛沉压。
  那半个月里,夏仰每天放学回来都能听见母亲坐在卧室床边自言自语,和她讲话也不怎么搭理,像是生病了。
  某个周五晚上, 放学回来下着大雨。
  夏母把夏仰喊到了餐桌旁边, 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女人在丈夫葬礼后,已经许久没梳妆打扮过, 那天夜里却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她穿上她最名贵的一身舞蹈服,轻抚女孩脑袋:“妈妈跟你说的银行卡密码记住了吗?”
  夏仰把嘴里的汤咽进去,点头:“记住了。”
  “大姑、大姨和外公家的号码都在电话本上,不要弄丢了。”
  “嗯。”
  “爸爸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运气差一点。我们夏夏长大后也要做个正直的人,知道吗?”
  “知道。”夏仰嗫嚅着开口,“妈妈我害怕,我昨晚又做噩梦了……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女人委婉地拒绝她:“没有人能一直陪你的。你要学会坚强,自己把那天看到的事情全部忘记,不要再想起来了。”
  “好吧……”
  “吃饱饭,然后去洗澡睡觉。”女人久违又温柔地抱了抱她,“妈妈很爱你。”
  夏仰不解地应了一声,只感觉颈边有一阵湿意。
  屋外雷声渐大,轰隆隆地响彻乌穹,这场夏秋交替的暴雨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在家没找到母亲,就着昨晚的剩饭填报肚子。
  傍晚来临时,几个警察和社区街道办的人来了家里,告知夏仰她母亲投进人工河自尽的死讯。
  之后搬去京州上学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里,夏仰没去特地回忆过在申城的家,也没去想过父母。
  她不懂为什么说爱她的人,又要离开她。
  长大后又想通了,母亲是爱女儿的,但更爱丈夫。所以宁愿抛弃女儿,也要随丈夫而去。
  一切太合理,她找不到怨恨谁的理由。
  ……
  “夏仰,夏——”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唤醒她。
  夏仰轻咛着,皱眉,睁开了朦胧的眼,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她从片段回忆里脱离出来,回到现实里,还有些恍惚。
  段宵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女孩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水被他粗砺的指腹抹去。
  他眉心稍蹙:“你在哭。”
  夏仰缓了缓精神,目光仍然有些呆滞:“我梦到我爸妈了,有点想他们。”
  她接触亲人死亡的课题太早,长大后几乎没提过父母。只简单说过在她初一那年,父母双双去世。
  一转眼已经过了七年,失去双亲的痛早就在岁月流逝里一点点变得寻常平静。
  每年的年底,她只是脸色如常地回去祭拜,平时从来没特地缅怀悼念过。
  或许是为了照顾她情绪,段宵的声线在这个夜晚低磁,带着些安抚:“为什么今晚会梦到?”
  “不知道啊。”夏仰头有点疼,低着眸重复地念叨,“我要把那些事忘记……我饿了,我要吃饱饭,然后回去睡觉。”
  难得听见她说要吃饱饭,段宵勾唇笑了笑:“嗯,下车。”
  **
  王姨刚做过一顿饭,人已经走了,摆在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时隔4、5个月再回到这。
  夏仰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但其实这里没有任何变化,她的拖鞋还在玄关鞋架上,随手搁在台子上忘记带走的发夹也在原地。
  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
  “你先吃。”段宵进门,解着领带往卧室走,“我去洗澡,在饭局上染了一身烟味。”
  “……”
  很好,这个流程更别扭了。
  夏仰当然没先吃,她在客厅坐了须臾。本来想打开电视打发时间,后来又感觉太奇怪了,有种回到主人位置上的感觉。
  那些人不做床伴之后,也是和他们一样还能正常做朋友吗?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己性格一向乖顺佛系的缘故,也导致很多关系的主导权都在对方的手里。
  夏仰索性起身,在阳台吹着风清醒了会儿。
  一转眼,她看见了那盆枯萎的生菜。好像是因为最近气温高了,没浇水才干死的。
  盆栽里干涸的土印证了这一观点。
  她莫名想起了上次段宵说他种的生菜都没人吃了。
  都死了,当然没人吃。
  段宵好像真的没有再把他们这段关系往以前那样发展的打算了。
  听见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夏仰走回了餐桌那,端起碗舀着汤。
  头顶上方那颗炽白色的灯泡突然闪了几下,发出怪异的电流声。滋滋两声后,灭了。
  只有餐桌这里的这颗灯泡灭了。
  段宵正好换了身居家服出来,他发梢还有点湿,脖子上挂着条白色毛巾,往餐桌这看过来:“灯泡坏了?”
  “嗯。”夏仰放下了勺子,盯着天花板两秒后,问,“有备用的吗?”
  “应该没有。”
  这不算多常见的情况,他去杂物箱那翻了翻,果然没找到。再起身转过来时,就看见餐桌边已经亮起来了。
  那只在病房里被他抢过去的香薰蜡烛,在此刻发挥了该有的作用。被点燃,烛火明亮,照着那一隅。
  夏仰把打火机放回中岛台那,解决完这个小麻烦,拍了拍手:“行了,吃饭吧。”
  段宵走过去,径直伸手摁灭了蜡烛。
  他指腹像没被灼疼一般,掌骨撑着餐桌上,垂眸正儿八经地看她:“不要点我的蜡烛,烧完就没了,你又不会送我第二次。”
  “这个也不是我送你的!”夏仰无语,幽怨地抬眼,“是你抢的。”
  段宵耸肩,拿走蜡烛:“我抢的就是我的,把饭端客厅茶几那去吃。”
  “……”
  夏仰嫌麻烦,又拗不过他。
  她站起来一边转移那几道菜,一边碎碎念:“什么臭毛病,蜡烛放着不用,留着攒灰嘛?抢就抢了,还能美化成是我送的,安徒生都没你会编故事……”
  段宵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跟在她后边,语气危险:“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当我聋的?”
  夏仰吃人嘴软,心虚闭麦。
  才坐下来吃到一半,又听见门铃在响。夏仰离门近,以为是物业。起身跑到门边,看了眼连接门口的显示屏。
  但门口站着的:是拖着行李箱,挎了个包的周栖曼。
  夏仰一怔,她都知道这里的地址了吗?带着行李箱,今晚是要住下?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来。
  段宵看她迟迟没动,走过去:“谁啊?”
  “你那个……朋友,你自己开门吧。”
  夏仰错开眼,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回去。
  不料段宵直接就把门拉开,她就这么被迫站在了门后和墙中间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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