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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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飞鸿猛地睁大了眼睛,在猜出对方想做什么之后,她不再迟疑,掉头就往宫殿上方跑去。
  “轰!”
  白龙破水而出的瞬间,一个足足有半条龙那么大的水炮弹猛地向白飞鸿冲了过去!
  “砰——”
  千钧一发之际,白飞鸿祭出了自己的小剑,一剑击破了水做的炮弹。剑气与龙气碰撞在一起,激起爆炸般的水花。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上方呼啦啦落下,整座洞窟之中如同骤然下了一场暴雨。
  白飞鸿一手掐着避水诀,一手提着小剑,面上不由得泛起一抹像是在忍笑又像是在生气的古怪神情。
  “臭小子。”她小声说。
  白龙缓缓咧开嘴,白森森的獠牙露出来,形成一个近乎狞笑的神情。
  而后,他忽然向她俯冲而下,在白飞鸿以为他闹出了脾气要过来给她个教训,不得不松了避水诀的手势,另掐了个剑诀,做好迎战准备的瞬间——
  他停在她的面前,猛地甩了甩头,从龙须龙髯一直甩到龙尾巴尖。
  白飞鸿:“………………”
  这下她是彻底淋成落汤鸡了。
  “幼不幼稚啊!你说你幼不幼稚!”
  白飞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拍着云梦泽蹭过来的脑袋,拍了没两下,自己倒是憋不住先笑出了声。
  “真是——”她一边笑一边抹了把脸,语气十分无奈,“你是狗吗?居然玩这一手。”
  云梦泽不大高兴的用脑袋轻轻顶了她一下。
  他可是龙,她居然拿狗和他做比。
  高贵的龙血传人感觉有被冒犯到。
  “你还生气了?”白飞鸿的语气更是好气好笑,她又拍了拍他的头,“幼稚鬼。”
  白龙又发出了一声轻哼。
  “不过,看你这么精神,你的伤应该都已经长好了。”
  白飞鸿忽然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只巨大的鬃毛刷,笑眯眯地一把抓住了白龙的须髯。
  “那么,我们应该好好洗个澡了。”她的笑容越发灿烂,“毕竟,明天就要过年了。好好刷洗、咳,清洗一下才能辞旧迎新对不对!”
  云梦泽:“……………………”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在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下来的沉默之后,白龙猛地一个抬头,也不顾自己的须髯还在白飞鸿手里抓着便要掉头就跑!
  “嘿!不许跑!”
  白飞鸿举着巨大的刷子便追了上去。势要当场擒龙,再押下水去,狠狠洗他个干干净净。
  两人追逐打闹,可谓是上天入地,直绕着寒潭上下左右转了三圈,才以云梦泽被白飞鸿一把揪住龙尾,他挣扎时两人一起掉进寒潭之中而告终。
  而后,白飞鸿忽然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尾巴消失了。一股强有力的水流冲散了二人,片刻之后,那水流扶着白飞鸿升上了水面。
  “你这个人简直是——”
  随后从寒潭中浮上来的,是一个黑发雪肤的小男孩,他生得极好,眉眼姝丽绝伦,完全不像是同龄的男生,反倒像是一个好看得吓人的女孩子。
  他有着一张比最上好的白玉还要白皙的面庞,这一刻却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薄红,打翻了胭脂盒似的。
  他抿着嘴,视线仓皇地从白飞鸿面上移开,别扭地转开了面庞。
  “简直……不像话。”
  他小声的骂着,脸上的红意却更盛了。
  白飞鸿只怔怔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云朝雨?”
  云梦泽转过头来,面上浮现出些许古怪的神色。
  “你怎么知道我表妹的名字?”他问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人生, 总是处处都充满了意外。
  有的意外,可以称之为惊喜。
  有的意外,只能称之为惊吓。
  白飞鸿并不是个蠢人。不如说, 她的脑子相当聪明。
  所以她很快便将前因后果联系在了一起。
  云梦泽年幼时为龙血所苦, 身体非常不好。
  某些地方有将体弱的男孩子打扮成女孩来避免他们早早夭折的习俗。
  成年后的云朝雨与云梦泽长的并不相像。
  “……”
  她沉默着, 神色古怪的看着眼前雪肤花貌, 乌发朱唇的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男女之别本来就没有那么明显, 他又生得过分昳丽, 若是换上女孩子的衣裙, 谁都只会将他当成一个漂亮得骇人的小姑娘看。
  也难怪自己那时会认错。
  白飞鸿在心中自我安慰。
  云梦泽却因为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将秀丽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些。
  “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他皱着眉头问,“你知道朝雨的名字,又认得我的脸, 即使我们一个从未出过少海, 一个从未离开过空桑。”
  白飞鸿不由得抬头望了望上空。
  她过去怎么不知道云梦泽这么难搞。
  这让她不禁开始怀念起前世那个见到她的时候总是沉默的少年人。在知道陆迟明的未婚妻就是她之后,云梦泽便很少同她说话。他总是远远站在一旁, 沉默而阴郁的注视着她。
  那时她还会为他的态度感到一丝怅然。
  如今她却不由得怀念起他的沉默来。毕竟, 沉默是金。
  最重要的是, 她实在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云朝雨的名字和云梦泽的样貌,难道要说是因为前世我们相遇时,你穿了一件特别好看的小裙子整个人挂在树上,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你不好意思报自己的名字就干脆假装报了你表妹的名字吗……
  想也知道现在的云梦泽根本不可能相信。
  但白飞鸿也没有办法, 谁让真相有时候就是荒诞得像是编出来的一样。
  她只能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不想骗你。”她看向他,目光诚挚, “但是我也真的没法和你解释我为什么知道。”
  云梦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忽而垂下眼帘来。
  “罢了。”他说,鸦翼般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子,“只要你不骗我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云梦泽便率先向潭边走去,水流稳稳的托住了他,让他在寒潭之中也如同在平地上行走一般——龙族令人艳羡的控水天赋。随着他的脚步,原本湿透的深衣与乌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水汽。
  只是他走没几步,便又回过头来,昳丽的眉眼望着白飞鸿,微微抿起唇来。
  “你怎么还在水里呆着?”他蹙着眉头,“不冷吗?”
  白飞鸿打了个寒噤,这才发觉自己几乎都要冻僵了。她连忙施展避水诀,快步走到潭边去,还没来得急给自己用一个烘干衣物的法术,便感觉自己的衣带被人牵住了。
  她回过头去,正好迎上云梦泽变色的眼瞳。
  他的眼眸,又一次变成了龙族的金瞳。
  热风如同巨龙的吐息,一瞬间掠过了她的全身。
  “好了。”
  云梦泽松开手来,用已经恢复了墨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白飞鸿发觉,他的眼睛是极好看的,倒让她想起童年时见过的水仙盆景。玉白的水仙花,在阳光下格外灿金的蕊,被水洗得浓绿纤长的叶子下,白瓷碗里沉着的两丸墨玉。隔了轻纱筛进来金丝一样的日色,摇曳着影影绰绰的花影。
  “谢谢。”她垂下手,理了一下已经重新变得干爽的衣襟。
  “不必。”
  云梦泽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稍稍别过脸去。衣带从他手中滑走,令他下意识将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比起那些……”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空桑的护卫队怎么样了?”
  还是龙身的时候,云梦泽的记忆与意识都很蒙昧,像是沉在水中。那时的记忆与人身的记忆难以很好的统合在一处,对他来说,最为鲜明的记忆,还停留在龙化之前——烦恼魔袭击空桑的队列,四苦修士追击他们的场景。
  在那之后的种种事宜,都在龙血的暴动之中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只记得陆子真那时指挥精锐拦在大悲和尚的面前,记得他转过头对着苍龙卫厉喝“带小公子走!”,记得他手提三尺青锋,伫立在滔天血海之前,那背影如同一柄刚极易折的剑。
  他也记得苍龙卫的其他子弟,是如何一路抗击着四苦修士,一路带他逃离的。四苦修士的目标只有他一人,但无论是谁也没有想过把他交出去。
  隔着重重帘幕,年幼的孩子看见了无尽的鲜血,听到了数不清的惨嚎与怒吼。
  最终,当一名童子的尸体跌进坐舆之内,他的手扯下了帘幕之后——
  云梦泽看见了人的尸骨所铸就的地狱。
  龙血在一瞬间燃尽了他的意识。他听见自己的咆哮,但那已不再是人的咆哮。
  ……
  ……
  ……
  “和我同行的人,他们怎么样了?”
  云梦泽又问了一遍。
  白飞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虽然前世最后那几年,她与云梦泽日渐疏离,渐行渐远,但他们到底曾经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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