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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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青妹妹,怎得换了身这般素的,姑娘漂亮,就该穿得俏丽些,平白叫这等无聊衣衫分了颜色做什么。”
  吕雪青低头扫了一眼,却还是摇了摇头,腼腆朝她笑了笑,她的橱柜里皆是这等衣衫,挑什么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无妨,若是妹妹得空,我带你一同去田子坊中瞧瞧,它家的衣衫皆是你这等年纪的姑娘喜欢的,若非是我年纪冒头了,当真也想寻一件试试。”
  吕雪青瞥了眼上首朝她示意拒绝的母亲王氏,却朝杨灵籁用力点了点头。
  她已经拒了嫂嫂一次,不想再拒第二次,哥哥这些日子的模样她瞧得真切,比从前都不一样,身上堆了许许多多从前未见过的各色绫罗还有玉珏玉佩,她也想要变得跟哥哥一样的不一样。
  这些只有这个新来的嫂嫂能做到。
  杨灵籁诚心笑了笑,摸了摸人的耳朵,“好,那便说好了。此处无事了,妹妹先回自己院里吧,我与母亲有些事情要说,姑娘家不好听。”
  第47章 祠堂受罚
  曲漱玉木楞地瞧着突然亲近起来的二人, 脑海中是她曾在吕雪青那碰到的几次坚壁,那时她是真心盼着能与这个与表哥五分相像的妹妹好好结识,也做一对好好的手帕交, 可惜, 总是闹的不伦不类。
  她送过精细的布匹和素淡的花钗,姨母说与她,雪青最喜素淡, 而非浓妆艳抹, 且是个年轻姑娘,不该沾上那些脏污的铜臭味, 可她全没见对方穿过戴过。
  她的女红是府里也都出了名的有神色,姨母苦恼寻何般女师傅, 也是她自荐毛遂去的,教了许久,吕雪青喊她最亲近的模样也仅仅之一声带点软意的“谢谢表姐。”
  手心传来的痛感, 叫她收回心思,抬头看便见王氏的神色比之她更是黑如锅底。
  “姨母。”
  王氏恍然松开她的手, 却再也没了继续笑意吟吟的心思, 待亲眼见小女儿走出了门, 眼神一瞥,守在门边的侍女便利落地将门关地严丝合缝。
  见堂中站地随意的人,之前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一涌出,胸口闷地发痛, 迫切地想寻个出处。
  “杨氏, 跪下!”
  手掌落在桌面上, 响声有些渗人。
  杨灵籁左顾右盼了几眼,只见整个屋子里竟只剩下了王氏、李嬷嬷、曲漱玉及婢女, 她自己和盈月。
  她闭了闭眼,露了个有些难看的笑,“母亲,此事乃家事,为何要留不相干的人在场。”
  被排挤在外的曲漱玉,面色白了白,她何至于不清楚,在这,她却就是个外人,原本是要走的,可姨母拉着她,说是要说些道理听,也叫她在一旁学着,就耽误到了现在。
  被一副哭脸吓着的王氏十分不习惯地挪了挪身子,杨氏如此弱势的模样,让她觉着好似一拳垂了个空气,手抻着了,可旁人什么事都没有,更窝火了。
  “阿玉乃本夫人亲侄女,你是她亲表嫂,如何不算自家人,我与你清算你做的那些糊涂账,牵扯旁人做什么。”
  “那母亲也说是旁人,为何偏不能只是你我呢,三娘知晓您要罚我,难不成是故意要让丑模样给别人看笑话,咱们二房的脸还要不要了。”
  是不给你自己脸,管她二房做什么,王氏气急。
  “我…,你…”
  “总归今日,阿玉是一定要在的,你我也是要训的,自己做了亏心事,若不叫旁人见了,我独自训你,如何管用,唯独亲让你长个记性才好,次次违逆长辈之语,次次给我吕氏蒙羞,你的面子早已丢光了。”
  一口一个外人,一口一个旁人,曲漱玉明知姨母所言并非那个意思,可却还是无言的难受,迫切想起身离开,又碍于规矩坐立不安。
  她也并不想看杨氏的笑话,左右她自己过的都难,一百步笑五十步有什么意思。
  “如此,母亲既坚持,儿媳也无法说别的。”
  见她垂头,一副受了憋闷的模样,王氏要呕死,“杨氏,你给我好好站着,含胸驼背,垂着个脸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母亲不是要责难我,儿媳好好听着呢,您说。”
  总之,你说我听,但不改。
  王氏被她这幅模样都气笑了,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李嬷嬷,请家法!”
  原本还在装耳聋眼瞎的李嬷嬷瞬间有劲了,转头就去屏风后捧来了一极长的檀木匣子,举到王氏跟前。
  黄色衬布包着的,赫然是一把小叶紫檀戒尺,扁圆形,极细,却长,杨灵籁万般确定,这东西打起人来定是暗戳戳的疼,所谓不见伤,却嗷嗷叫。
  她从在王氏跟前杵着,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截,明显不想尝试,若今日执尺之人是她,或许还会想着上前凑个热闹。
  不得不说,这古代磋磨女子的法子果真不少,她没轮到抄断手,没想着原是打断手,她说为何关起门来,怕是也担心,她疯了,或到处张扬婆母要杀儿媳也。
  “母亲,当真是要打儿媳?”杨灵籁怯怯抬起眼皮,又不小心往匣子里面瞥了一眼,这一看又是一个哆嗦,这戒尺之上竟然已经磨出痕迹,是真打过人的,还不少。
  王氏极其满意杨氏现在的模样,所谓教训,便是不能心软,不能手抖,不能好脸色。
  “杨氏,你前前后后嫁进来一月,待了多久,便给二房添了不知多少祸,皆因你太过放肆,太不知规矩!”
  “区区庶女,本夫人能容你一而再再而三才是笑话,为何就不能安分守己,为何便不能学旁人贤良德淑,为何偏偏要做那旁人耻笑之辈!”
  积攒的怒气霎时爆发,震得杨灵籁耳朵都有些疼,她无声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一一受着。
  王氏却没为被她乖顺这幅模样顺气,她想到了上一次自己也是被她这样逼地不了了之,语调不由得愈发尖利。
  “你以为你在长公主府上说几句话,管了那两府之事,长公主便会感激你?大错特错,长公主她只会觉得你聪明,却聪明地过头了!”
  “她不知道如何处理吗,她不知晓该怎么推卸此事吗,她难道不知道曹氏根本不会闹到陛下那吗,长公主要达成之事与你所谋之事不过恰巧在一处罢了。可她要做何,你是全然不知的,可偏偏杨氏,你就是如此小聪明,还是一个随便招招手,许些根本不入流的承诺,就可以凑过去的傻蛋,不丢给你丢给谁,你说,丢给谁!”
  原本还在装模作样、丝毫不上心的杨灵籁,抬起了头,她不明白,王氏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曹氏根本不会闹到陛下那,为何不会。
  王氏瞧她懵懂之样,嗤笑一声,“杨府就是一个蚂蚁窝,你在里面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跑出家,稍显聪明些的,可入了宫,去了别府,遇着长公主,一脚便能把你踩死,到现在,你都不曾明白吗,曹氏她哭闹、撒泼,从不是为了让陛下做主,她是想叫别氏屈居她下,是想让咸阳侯府不得不认下这个罪。”
  “至于长公主,她要做什么,我是不知晓,可她定也是做成了,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你,夸赞你,去了宴会的,未曾去的,无一不会认为,此事乃你一人所为。”
  长长的话窜进了杨灵籁的耳朵里,她脑袋里的线缠了又缠,乱麻一团。
  曲漱玉在一旁也未好到哪里,她从来觉得姨母和熙,往常处置下人或会稍显凶斥,却未如今日一般叫她俨然失声。
  本是捏在手心的一场对峙,临到头,手心却肿了,没觉得多疼,就是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今日长公主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咸阳侯府的别夫人是否又真是如陈繁所说是个不爱出风头的单纯妇人。
  可是越想,竟越是觉得头疼。
  盈月在一旁却是不如她般淡定,搀着人回院里的动作都带着些许急躁,夫人也真是心狠,竟然说打就打了,姑娘竟也不闪躲。
  可就是徐氏,都未曾打过姑娘的,夫人她…
  二人心思杂乱地往回走,却碰上了正大步也跟着往王氏院里去的吕献之。
  “公子!”
  察觉到语气里的些许不同寻常,吕献之故意放慢了脚步,原本想躲闪过去的动作都忘了。
  谁知也是这略扫一眼,就注意到了杨灵籁奇怪地姿势,手肘被盈月举着,掌心却是朝上,再看,就已能分辨,是受了什么伤。
  他来之前也在屠襄那听得王氏将人叫了去,如今…是被罚了。
  杨灵籁也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探究,却只是把手从盈月手里收回来,落在身侧,催促道。
  “郎君不是也要去寻母亲,还是快些吧,静鹿园离这远,不方便耽误。”
  没听到哭诉、撒闹、发火,他却比从前任何一次都心里闷得慌,憋了憋,却也只朝盈月吐出了一句。
  “去请云鹤堂的方医师来,万万不可拖着。”
  “是。”
  盈月回头瞅着远去的人,也有些闷闷不乐,公子怎的也不问问姑娘为何受伤,伤的疼不疼,要不要紧,就这般走了…
  可姑娘也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又走神了。
  吕献之在石径走地衣衫扬起,便连不小心蹭到路旁种地花草沾了泥土都未曾在意。
  他何至于去问杨氏受了什么伤,他原是比谁都清楚,戒尺打在手心,打在背上,到底是何滋味。
  见着王氏的第一句,“母亲为何要如此罚杨氏?”
  上来便被亲生儿子质问,王氏也怒了。
  “怎么,你是觉得你母亲罚错了,亦或者是杨氏作出这等悖逆之事,不该罚?”
  “她做了何事该罚?”吕献之脸色也冷了。
  处在一旁的曲漱玉暗自心惊,表哥她竟当场顶撞姨母,还是以如此不敬的语气。
  原本被杨灵籁吓了一场,亲眼目睹那纤细的戒尺凿进人的肉里,如今又是母子强硬对峙,她十分受不住了,摇摇欲坠。
  “阿玉,你先回去。”王氏发了话,她还不至于叫侄女在这呆着看自己的笑话。
  “是。”
  临踏出门槛,曲漱玉回头又瞥了一眼那道站的挺拔的背影,心里涌上些许不好的预感,姨母向来不喜子女顶撞,表哥这次怕是又要受苦了,可她…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合上门来的王氏,与平日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对着杨灵籁如此,对着吕献之,有过之而不及,整个室内的空气好似都不流通了,气氛压抑的像是阴雨之下的黑沉天空。
  “你是想为杨氏,朝我这个母亲鸣不平?”
  极端的愤意灼伤人的耳膜,可吕献之只站那一动不动,是不知多少个白日亦或者夜里养成的无关痛痒。
  他没有颤抖,没有生气,没有悔意。
  “是,儿子觉得母亲罚的,重了。”
  “杨府未曾尽心教过她,母亲若要教,也要行正名端,听一听来由,再行判断不迟。”
  王氏摔坐在椅上,满眼不可置信。
  “没成想,我养了数十年的儿子,杨氏不过短短岁月,便将你教的百般不是。”
  李嬷嬷也是满脸心惊,“九公子,夫人对三娘子不过小小责罚,是为惩戒她在长公主府内的僭越之举,本就合礼数,何来重了。”
  可李嬷嬷眼里一向听话的九公子,今天就跟吃了火药一般,那双冷淡的眼里,添了几分火光。
  “错了,就要罚吗,罚,就要这般吗?”
  这一句话不仅是他自作主张为杨灵籁出声,更像是为曾经日日夜夜里的那个他替天行道。
  惩戒,是一个说着极好听的话,错了就要惩罚,可何为错。
  未曾熟习策论是错,未曾次次名列前茅是错,未曾一味顺着父母意是错,未曾几乎醒来睡着都在学问上下功夫是错。
  活的太轻松是错,睡个舒服的枕头是错,出府是错,为人追逐也要反省己错,到底做的多般好了,她们的话里才没有错。
  这一生近乎吼的质问,让王氏几乎怒火上头,她将这归咎于忤逆。
  “错,就该罚!”
  “罚,就要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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