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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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刘齐关好了楼下的院子大门和别墅房门,三名人质则被双手反扣,结实的塑料打包绳牢牢捆住了四肢关节,像三个木桩子一样被并排摆在地上,惊恐地盯着面前的持枪歹徒。
  周兵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三人,男主人看了他一眼,不敢对视,畏惧地转过头,面朝小三呆望。
  周兵啧啧嘴,摇头笑起来:“兄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玩女人,这也没什么嘛,可你不该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何况你老婆这么年轻漂亮,你却把一个上了年纪的少妇带进来,你的眼光真是……毒辣。”
  少妇冷声纠正:“我才是他老婆!”
  周兵大笑的嘴里仿佛迎面飞进一个大包子,幸好戴着口罩遮掩了尴尬的表情,他咳嗽两声,改成了斥责:“你还有没有良心!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朝野女人看,怎么不看看你老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命就剩下最后几分钟了?不是常说,人在临终时最想见的是亲人吗?”
  男子顿时惊恐起来:“你们……你们要钱是不是?我给你们,钱包,桌子抽屉,还有隔壁卧室,有钱。”
  周兵马上竖起大拇指:“爽快啊,好人一生平安嘛。”
  他使了个眼色,刘齐跑出去,没多久便找出了一些现金和几件很小的金饰,周兵扫了一眼,估摸着合计才值万把块,不免失望至极:“这就是你的爽快啊?”
  丈夫求饶道:“家里的现金只放了这些。”
  妻子也在一旁同求:“现在没人把钱藏家里,我们的钱都在银行账户上,我带你们去取。”
  周兵冷笑:“去银行取?没必要了吧,既然你们没钱,就直接拿命抵好了。”
  他一声令下,刘齐便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奔三人,小三顿时惊恐大叫:“壁画后面有保险柜,他们的钱都放里面!”
  刘齐停下脚步,周兵虽然戴着口罩,可飞扬的鱼尾纹表达了他的情绪。
  妻子气急败坏地瞪着丈夫:“她怎么知道保险柜的!她怎么会知道的!你把保险柜都告诉这婊子了!”
  丈夫怨恨地瞪了一眼小三,回过头,闭上眼,一脸的后悔和绝望,仿佛整个人都干枯了。
  很快,刘齐按照男主人给的密码,打开保险柜,周兵过去细心检查一番,现金足足有五六十万人民币和五万美元,两根500克的金条以及各种产权证、票据、合同等,他的手在耳朵处按了片刻,那里塞着无线耳麦,待得到老板的指示后,他吩咐刘齐,只把钱和黄金带走,其余东西不碰。
  对于这次的收获,他很满意,这趟比前几票收获多多了。现在的有钱人,绝情得很,很少把大笔现金放家里。看他那堆合同票据,大约是个做工程的老板,所以才会留这么多现金吧。
  周兵又把手按在耳朵处,静静听了老板的一番嘱托,随后,他回到三人面前,半蹲下身,打量起来。
  丈夫躲避他的目光,求道:“你们把钱都拿走,求求你放过我们。”
  周兵目光诡异地看着他们:“你们会报警吗?”
  丈夫连声保证:“不会的!兄弟,就当交个朋友,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报警!”
  “是吗,可你们毕竟损失了不少钱啊?”周兵举枪晃动着,似乎是在三人间物色目标。
  当枪晃到小三头上时,她忍不住惊叫起来:“不要杀我啊,我不是他们家的,他们钱没了跟我没关系,我不会报警的!”
  周兵嗤笑一声,把枪收回去了,说:“漂亮的女孩总是特别有情义——放心吧,我不会杀你们的,待会儿给你们喂上一些饼干和水,因为接下来你们要不吃不喝不能动,坚持个一两天后,警察就会来救你们了。”
  看到三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又补充道:“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过个一两天警察会来救你们,因为到时我会替你们报警的。”
  一天后。
  早高峰,拥堵是常态,火上浇油的是,总有没素质的司机来加塞。于是,每天路上大小事故总是不断。
  一个交警刚处理完前面一起事故,回到路边停着的警用摩托车跟前,正要抬腿上车,猛然看到坐垫正中放了块烟盒大小、尖尖突起的石头,不由得心里大骂,哪个王八蛋干的,这要不注意,一屁股坐上去,岂不得戳伤前列腺?他一把抓起石头,却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巴掌大小、打印出来的纸条,他好奇地拿起来,上面有一行字:“no.4,钱塘公馆13幢入室抢劫,人质被困,速去救援!”
  交警抬头望向四周,拥堵的汽车,穿梭而过的电瓶车和行人,完全辨别不出谁放的。
  思索片刻,他也顾不得谁要戳他了,将信将疑地拿起对讲机:“喂,指挥中心吗?我在摩托车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第三章
  一大早,夏明拉开窗帘,落地窗的玻璃上映出了整个脸庞。不知何时起,眼角多了几缕细纹,一晃已经三十多岁了。
  窗户对面是一片低矮的老城区,此刻,朝阳初升,晨曦洒满大地,一片街景尽收眼底。
  其实只隔了一条马路,新旧两片区域就对立得如此分明。
  他所在的这一边,几年前还是农田,现在都成了新开发的楼盘,漂亮的房子,新鲜的绿化,规范的管理。
  马路的另一边是老城区,从他所站的位置望过去,最近的是一家两层楼的工商银行,平日总是聚满了许多老头老太;走过去是两排的商店,服装店、电器修理店、五金耗材店、水果店、保健品公司,等等,在老城区里,这些毫不搭界的商店总能协调地开在一起;远处,是菜市场,门口的马路永远潮湿、肮脏、拥挤,卖菜的小货轮占了一条道,面包车、私家车、黑出租又占了一条道,中间混杂着各式吆喝声,构成了清晨忙碌的一景;再过去是镇上的小学,此刻虽然还没到点,操场上已然有三三两两起得比赶集的还早的小朋友,团团玩耍着;再往远处看,是混杂在电线杆里的居民楼,参差错落,许多人都拼命往自家楼上加盖房屋,为了多出租几间,或是为了将来拆迁能多分得一些钱;这些居民楼的后面,是一块待开发的闲置空地,上面停满了老城区装不下的汽车,夏明依稀能辨认出其中的一辆棕色奔驰,那是他的车。
  他在自己小区买了车位,不过他总习惯把车停到那片离此步行七八分钟的空地上。
  这时,他身后转角的卫生间里,冲出一个年约十岁的干瘦小男孩。男孩一把抓起餐桌上的包子,拿过书包,冲他喊了句:“小明哥,我要去学校了。”
  “好啊,一起走吧。”夏明拉下窗帘,带上随身携带的工作电脑包,和男孩一起出门。
  男孩名叫江东东,在读小学二年级,是他一位朋友的弟弟,经常来他家玩游戏,也经常在他家过夜。当然了,他的那位朋友是女性,他没兴趣照顾男同胞的小弟弟。
  通往小学的路上,江东东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小明哥,为什么我每次去学校你都要送我?你是想让我姐知道你很会照顾我吧?”
  夏明不以为然地应着:“也不完全是吧,我本来就很关心你。”
  江东东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江东东眼睛一瞥:“那你为什么不把车停自家小区,偏要停我家后面,每天走这么多路,你不累啊?”
  “我也没办法啊,车上的蓝牙感应器坏了,地下车库进不去。”
  “你不是电子什么的大专家吗,坏了半年都修不好?”江东东口无遮拦地戳破谎言。
  “我……”夏明无言以对,只好笑嘻嘻地拍拍他,“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告诉你姐。”
  “不说也知道啊。”江东东嘀咕道。
  “她怎么知道的?”
  “她有脑子啊。”
  夏明只好道:“你说得很对。”
  江东东又问:“你等下要去我家对面吃早饭吧?”
  夏明警惕地挑起眉毛:“你怎么又知道了?”
  “早餐店老板说的!他说你每天跑那么远吃早饭,是等着我姐下楼,你就有借口开车送她上班啦。”
  什么!夏明一惊,这点藏在肚子里的小心思,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竟然连早餐店老板都知道了!
  夏明颇感无奈,过了片刻,压低声音问:“你姐有说过什么吗?”
  “她当然没说,你没发现吗,她最近都在躲着你?”
  “躲着我,为什么?”
  “有个老男人连着好几天开车接送她上下班,他俩还……”
  “还怎么样?”夏明焦急地等待答案,心头浮现出一系列不堪入目的画面。
  “还谈笑风生!”江东东想了半天才想起刚学会的成语。
  还好,也就谈笑风生,没到少儿不宜,夏明连忙安慰自己,沉吟片刻,他又忐忑地问:“他们……他们是什么关系?”
  “老男人在追我姐。”
  “他追成功了?”江东东每次话只说一半,惹得夏明血压再次升高。
  “还没有吧,我觉得我姐不喜欢他,老男人坏得很,总爱晚上打电话叫她出去,她每次都说辅导我做作业,出不去。”江东东回忆着,“去年你和她好的时候,她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时你俩每天晚上出去,把我扔你家随便玩游戏。还有啊,前几天她叫我别去你家了,也不要住你家。”
  夏明干张嘴:“她还叫你别来我家?”
  “是啊,她叫我把钥匙还给你。你要抓紧挽回啊,我可是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昨天我见到老男人,开口就叫他叔叔。”
  “那又怎么了?”夏明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是叔叔,辈分大一截,怎么能做我姐夫?”
  夏明顿时笑了起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圆溜溜毛茸茸的质感像是一个会动的猕猴桃。
  送江东东到学校后,夏明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来到了早餐店。
  早餐店位于十字街不远处,斜对面路口立着一块社区的电子宣传屏,led字幕板打出了“喜迎g20,g20峰会倒计时170天”的字样,g20峰会是政府这几年的头等大事,随处可见各种宣传。宣传屏后面是一栋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即江东东家所在。
  夏明照例叫了一碗馄饨面,慢慢吃起来,今天吃得特别慢,眼睛牢牢锁定居民楼。此刻,三楼最右侧的那间屋子拉着窗帘,看不出是否亮灯。
  几分钟后,目标出现了。
  从居民楼里走出一位女性,穿着西装短裙的工作套装,胸口别了个工作牌,她是某家保险公司的销售员,名叫江文灵。她比夏明小一岁,梳着简单的马尾辫,化了淡妆,身形略显瘦削,笑起来眼角总会往上翘,让人见了总会产生一种想照顾她的情绪。
  看到江文灵,夏明脸上情不自禁跃上笑容,他忙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准备奔过去说出那番连早餐店老板都会背的对白,“今天又好巧啊,我正要上班呢,顺路坐我车吧”。可他刚起身,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他瞧见江文灵笔直地朝路边一辆灰色轿车走去。
  大概叫了快车吧,开车的只是个师傅,和她没任何关系。他这样安慰自己。
  下一秒,情况不对了。
  车门打开,驾驶座上下来一位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跟她寒暄几句,递去了一份早餐,她腼腆地接过。
  现在的快车司机还代送外卖吗?这解释很难说服自己。
  见他们就要上车了,夏明忍不住喊出声:“江文灵!”
  对面的两人闻声回头,夏明跑上前,佯装看不到男人,只对江文灵说:“这么巧,我正要去上班呢,我送你吧。”
  男人看着江文灵:“他是?”
  江文灵尴尬地介绍:“他就是我说的夏明。”
  “哦……”男人拖长了音节,脸上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然后大方地朝夏明打招呼,“你好,文灵说起过你的事。”
  平淡的一句话像把匕首猝不及防地扎入夏明的胸口,称呼“文灵”,显示他们关系很亲昵,“说起过你的事”意味着在他和江文灵之间,夏明是个外人,不存在秘密。
  夏明心里把对方痛骂,脸面上,只能继续装作视而不见,充满期待地看着江文灵:“走吧,我送你。”
  没等江文灵开口,男人又接过话:“我们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都我负责了。”
  夏明再也无法当他为空气,脸上肌肉跳动,瞪了他一眼,继续回头盼着江文灵回心转意。
  江文灵原地停留,和夏明对视几秒,侧过头躲避夏明的目光,沉默地走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男人微笑着坐上车,发动汽车驶离,看着后视镜里孤立在原地的夏明,摇头发出无辜的感慨:“发生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汽车逐渐驶远,直到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如果那个问题再不尽快解决,怕是再也来不及了!夏明不甘心地重重叹口气,朝居民楼后面的停车场走去。
  他的座驾是一辆棕色奔驰,上了车,茫然无措地发动,向市区出发。刚上高架不久,车载蓝牙电话里传来铃声,中控显示屏上显出对方的名字,叫“林奇”,他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按钮,没好气地问了句:“什么事?”
  林奇没留心他语气中的不悦,懒洋洋地问:“你在哪儿呀?”
  “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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